「可是,我想换辆车了啊。」明晨懒洋洋的口气极其无赖。
啊,若汐深吸一口气,走回书架旁。跟我无关!明家的少爷要做什么都有明家的人去理!他对自己说,抑制住踹上去的冲动。
「童小汐……」
「童若汐!」
「可是你不是叫小汐吗?」
「童若汐!」
「小汐……」
「你闭嘴!」若汐恶狠狠地瞪明晨,「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只是想请你帮我把那本书拿过来。」明晨似乎被他吓了一跳,怔怔地说。
「……哪本?」若汐懊恼地扭开面孔。
「你手边那本……绿色封皮的那本。」明晨的声音里明显含着笑意。
若汐把书回手丢过去,没准头,书掉在明晨的脚前,明晨往前探了探身,够不到,抬起头来看着若汐。若汐犹豫一下,撇撇嘴走过去,提溜起那本书,把它丢在明晨的肚子上,明晨轻笑起来。
工作效率比若汐预计地要慢很多,他慢吞吞地一本一本查找著书名,漫不经心地听着身后『悉悉簌簌』的翻书声。许久,明晨轻轻说:「你小时候我就认得你,那个时候我就叫你小汐。」
「……我不记得了。」
「你那时太小了,什么都记不住。」
「谁说的,当然记得住。」
「……记住什么了?」
「……我记得你们把我推落水,差点淹死我!」
明晨没说话,若汐回过头去看他,发现明晨一只手托着颊,手肘支在扶手上,没有笑。若汐盯着明晨的脸,渐渐发现非常奇怪,明晨的面孔,彷佛没有中间表情,他的笑脸一直让若汐很是气愤,因为太过无赖,太过阳光,太过孩子气,但是当他不笑的时候,他的脸就变得冰冷而阴沈,瞳仁彷佛结上一层冰晶。
若汐有丝困惑,这个人如此醒目,如果真如他所说自己小时见过他,按理应当会记得……他对自己说话的态度那样熟稔!可是分明没印象,为什么呢?
「后来,周婶就带你走了。」许久,明晨叹息般轻声说。
「是啊,再不走,怕被你们害死。」若汐挖苦地说。
明晨抬起眼睛,看着若汐,冰晶般的瞳仁渐渐融化,他唇角扯起一丝笑,「你知道吗?那次的事,有人差点被揍死。」
若汐瞪圆眼睛。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明晨伸出一个指头做出噤声的表示,侧着头倾听。若汐也竖起耳朵仔细听了一会儿,什么也没有听到,正想开口,门上轻轻传来敲门声,随即门被推开,一个声音响起来:「明晨,你在这里吗?」
咦?好厉害的耳朵,若汐想。
他已经认出来这个曾经听过一次的声音,是明远。
明远走进来,看到明晨,正想开口,视线一转落在若汐身上,不由一怔。若汐马上礼貌地朝他点头,「明先生。」
明远疑惑地开口:「你是童叔的侄子吧?你怎么在这里?」他转头看了看明晨。
「我来帮阿珠把原文书归类,」若汐答,也用余光扫了明晨一眼,那个家伙又赖回沙发上,五指指尖相对,冷冷地看着他们,阴天脸……若汐心里微微一动,不露声色地继续说:「明先生既然有事,我就明天再来做。」说罢镇定地走向门口。明远了解地『哦』了一声,微笑着点了点头,侧身让他出去。
背上一直有凉凉的感觉,好像那道视线一直停留在那里,直到走出去带上门,若汐才放松下来。
走到花园里,他停下来,回头去看那个窗户。
那两兄弟,看起来有点怪怪的,尤其明晨,那样冷冰冰的……
他有种感觉,觉得明晨……不喜欢明远看到他俩相谈甚欢的样子,他们算是相谈甚欢吗?那个家伙,这样的不上进,这样的无赖,这样的阴晴不定……
那天夜里,直到睡着,若汐始终觉得,鼻端仍存有下午那一室淡淡的栀子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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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若汐没有再看到明晨,阿珠说他搬回了市区自己的公寓。工人间悄悄流传,说是因为二少爷与大少爷吵了一架。
若汐想,他脚上扭伤还没好,不知谁在照顾他。
再次见到明晨,是两个月以后,场面并不愉快。先是若汐和人狠狠的打了一架,对方是同校的学生,挑衅理由相当古怪,直指若汐这公子哥儿无情无义。若汐莫名其妙,对方却不分青红皂白的开始动手,若汐当然立即自卫,打到双方都挂了彩,苏嘉洛哭着跑来劝架,直到这时若汐才有点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心里着实觉得这架打的有点冤枉,『呸』了一声,理也不理,扭头走了。
更倒霉的是平时都晚回家的叔叔今天破天荒提早,正好被抓到一脸青肿与撕破的衣服,又是一顿好训,并被勒令面壁思过。
正好碰上公众假期,整整一个星期若汐没有出门,心情郁闷的闷在房间里看书。
丁醇与苏嘉洛找到明宅正门时,若汐正对着窗外紫灰色天空发呆,听到内线电话响便拎起来,听说大门口有人找自己,也不禁一愣。若汐一向不是热情的人,与同学不过淡淡如水,即使交情不错如丁醇,也只不过到他以前的家里去过一两次而已,搬到山上,当然更不会邀请同学来玩。
丁醇与苏嘉洛自然被拦在大门外,若汐从后园绕到前门,远远看到他们向大宅张望,忽然感到郁积的情绪暴躁地想向外喷涌,他静静走到他们身后,冷冷地问:「你们来做什么?」
两人吓一跳,一齐回过头。
丁醇已经叫起来:「若汐你从哪里冒出来,吓人一跳。」
嘉洛是女孩子,心思细腻,见到若汐挺秀的眉微皱,神色不豫,一时没敢说话。
若汐淡淡道:「我住在后边的工人房,到这里自然从园子里绕过来,你以为我该从哪里冒出来?」
丁醇张口结舌。
若汐两手插袋里,心里冷笑。即使一直并不介意身份的差异,即使一向认为工作归工作,自己归自己,年少的心仍是受了伤害,所以他迁怒,并不客气地敷衍他们,他想他们也同他一样难过。
嘉洛已经深悔自己的造次,鼓足勇气开口:「若汐,是我拖丁醇上来,我……」
她深吸一口气,说出来:「那天的事……对不起。」
若汐微微低着头,一时没有说话。
嘉洛手指掐进掌心,紧紧盯着若汐。她并不知道,她的一双眼睛已经出卖一切。
她看到若汐抬起头来,沈静黑眼睛清澈如水,轻轻开口:「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嘉洛觉得浑身力气似乎全部流失,身体微微颤抖。她忽然呛声哭出来,一双手掩住面孔。
丁醇大惊失色,呆在一旁。
若汐并没有伸手安慰她,他并不想欺骗她。
三人默立许久,嘉洛哭声渐轻。
这时若汐听到一声咳嗽,他回转头,眼睛渐渐瞪圆。
竟然是明晨,一张面孔冷冰冰站在一边看着他,身旁带着一条大狗。若汐并没有觉得他的面孔生硬令人走避,他心里居然有一丝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