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有在太微人,甚至第三星系的其它任何行星上,看到过这种情况。太微人的血液中本来就存在有微量的活性金属成份,通过“能”的调配,使它们对机体与器官发生促进与调整的功能。
我想这可能就是琥把自己的血液输入男孩体内,从而使他的机体恢复活性的原因。但它们对粒子束起不到完全的作用。
高频粒子进入□循环系统,令组成细胞的物质转化,成为超微胶质物,这些东西是病毒,是传染源,不仅感染细胞,更重要的是破坏比细胞更细小的物质。
我告诉琥,短期内——在男孩有限的存活期内——恐怕研究不出特效的抗病毒制剂。琥的脸一下子变的煞白。
但是……
我考虑着如何向他说明如此专业的问题,琥一下子坐倒在我的椅子上,我有些惊讶地看他,他的表情好像我杀了他又救活了他。
但是如何?他问。
在有效的药物研究出来之前,也许可以用血液置换的方式,暂时延续他的生命,不过这种方法耗时耗力,而且免除不了一定的痛苦。
博雅能承受,琥很坚决地说,他什么都能承受。
男孩清醒的时候,我重新把想法对他说了,他弯弯着眼,吃力但活泼地笑,对我说,“只要能让我活下来,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离开病房,站在门口的时候,听到男孩笑着对琥说,“要是我死了,维塔斯你就要伤心死啦,所以放心,我无论如何都会活下来的。”
我回过头,就着半掩的门扉,看到琥伏在他身边,搂着他,他们脸贴着脸,亲密而忧郁地交颈厮磨着。
他一直叫琥那个名字,琥在黑星上的名字。
他每次清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处找寻琥的身影。
琥对待他的样子,如珍宝如眼珠。
我有点为珈感到悲哀,……这样浓烈的爱意!
为了治疗与观察的方便,男孩住进了八慕医疗中心我的研究室,琥也跟着住了进来。男孩在病床上躺好后,看着窗外,细声细气对琥说,“维塔斯,珈没说错,你家真的很漂亮。”
我的研究室坐落在绿色的山丘上,是一幢精致而美丽的红色球形小房子,房前有一株又高又美的蓝栎树,盛开着淡蓝半透明的巨大的花朵。微风吹过草与野花的连绵的山丘时,就像掀起一层一层的绿色波浪,又像柔软而轻盈的丝绸在不停地抖动,蓝栎的花朵随着风轻轻飘落,无声地落在窗台上。
男孩说,“你住在这样美丽的地方,却一心想着往外飞,是为什么呢?”
琥说,“是为了去找你啊。”
这是我所听过的最动听的情话。
男孩望着琥,很开心地笑起来。
血液置换,其实就是使用特殊的仪器,将身体里的血液慢慢抽取出来,经过过滤与处理,再重新输回身体里,这是暂时的、没有办法的办法。
对于这个叫博雅的男孩来说,这个过程漫长而不适,因为他的机体非常脆弱,但他却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勇敢地接受了这个挑战,每天几乎一半的时间他得在仪器里静静地躺着,忍受着冰凉和麻痹漫延到全身。
每次从仪器里出来,他都极度疲惫,身体失温,苍白软弱,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琥小心翼翼地抱着他,为他按摩身体四肢,把他带到室外去接受温煦的日光照射,虽然很难受,但他的肢体却开始慢慢柔软起来,不再像金属那样冰冷而僵硬了。
他们坐在屋外的草地上,面对开阔的草丘,吹着和暖的风,照着金黄的日光,依偎在一起,我得承认,那画面让人心里变的柔软。
我的不多的几个同事,都对男孩非常好奇,他们渐渐与他混熟,在他休息的时候去同他说话。他的长相、声音、表情……与我们是那样的相似却又截然不同。
助手秋说,他的头发黑得象宇宙,血液红得象星云。
有一天,我听到男孩问秋,这里的气候这样好,每天都天高云淡,晴空万里,而且这样长的时间,他都没有感觉气温变冷或变暖,难道这个星球是四季如春吗?
秋有点奇怪,回问他,“春”是什么?
春是……男孩有点困难地解释给他听。
秋恍然大悟,你说那个啊,他笑,当然不是,所有的日子全是这样那该多么无聊呵。在我们这里,季节与天气都可以自由选择。我们当然也有你说的那种冬季秋季与夏季,也有风霜雨雪。而最近的季节与天气应该如何,是由八慕区全体居民投票决定的,经常会有调皮捣蛋的居民,要求下一场不定时的大雷雨,淋得里外湿透,却得意非凡,即使冷静的玢医生,也绝不会反对这样的意外与乐趣,——至于最近的好天气,秋笑,那是全八慕的居民为了照顾最近在这里治疗的你啊,因为你身体的需要,所以我们一致通过将最近的季节与天气保持晴朗稳定。
我看到男孩睁大惊异的黑眼睛,他扭头看我,欲言又止。
我冷淡地看他一眼,走开了。
(三)草履虫博雅的愿望
大约地球时间两个月以后。
维塔斯觉得,博雅的精神这几天明显好转,抱他去室外吹风的时候,不再一会儿就乏,也能清清醒醒地跟自己说话了,……也有精神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观察周围的人了,然后悄悄说,“维塔斯,医生看起来有一点点可怕。”
“哪里可怕?”维塔斯宠爱地摸着他柔软的黑发,“玢医生是个很能干的医生,他可以治好你的病。”
“他跟珈长得一模一样……不笑的珈……”
“咦?哦,对了,你还不知道,玢医生是珈的哥哥呀!”
“……”
虽然长得完全一样,但是,同那个总是得意洋洋骄傲自大的珈比起来,玢医生显得那样阴沉冷漠,目光像刀子一样,伴随着他的出现,总是冰凉的机器和肉体的痛苦……天不怕地不怕的博雅觉得自己开始变得软弱了!
“你们在这里啊?”不阴不阳的声音响起。
维塔斯高兴地向来人打招呼,“玢医生,你好。”
博雅僵硬地笑一下,“医生好。”
玢面无表情地看他几眼,说,“皮肤的颜色看起来恢复了不少,阻隔剂的效果不错。”
“……阻隔剂?”维塔斯看了看怀里的博雅,真的,那雪白中透着点红润的颜色,可不就是以前的博雅。
“通过扩容能粉碎的五号分子构成用来阻隔胶质物与细胞壁的……”玢说到一半,大概觉得解释起来很麻烦,于是简单结尾,“就是治疗他这种病的药物。”
啊?
维塔斯跳起来,差点把博雅摔到地上,他手忙脚乱将他抱紧,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瞪着玢,“你是说治疗的药已经制成了吗?”
“当然,”玢对他的大惊小怪有点不耐烦,“已经试用一周了啊。”
维塔斯目瞪口呆。
博雅扒着他的胳臂,探出头来,眨眨眼,抗议,“你,你刚研究出来的药就用在我身上?你试验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