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对面的人凝眼遥看,颇为淡薄的问“这女子是何人?”
身边人踱步与他并肩,放眼望过去,含笑而答 “叶清平,叶婉清之女……”
长眼聚了聚,眼边的细纹愈加清晰,不惊反倒笑了笑“颜宫主果然是有备而来.而炎行宫的本事果不是虚传……”
颜倾凝神,目光丝毫不离远处佳人倩影,如此清艳之人若是浓妆艳抹便失之灵韵,犹如以瑕掩瑜难尽其彩.
本就是九天外群玉山上的素兰,出尘脱俗就当配以极致,不以胜雪白便以似血红.
“王爷错了,本宫这么做并非为己欲,而是为了她.十八年过去了,想必您也该给她一个交待了……”
如若殊途不同归
至那天颜倾和王爷的小谈片刻之后,他们四人便住进兰陵府,作为贵客,上下都恭敬有嘉。
兰陵府的当家人就是那位王爷,北陵王,兰泽.
膝下三儿五女,王妃过世多年,现下只有一个侧妃和几个侍妾.
恰好他们赶得巧,到府的第三日便是北陵王兰泽50岁的生日,于理他们总是该备礼庆贺去的.尽管安排了下人前来伺候,可清平还是只习惯身边有宁安,出出进进依旧只两个人形影不离.
闲来无事她就临窗而立,凝望窗外的一片花色盎然,从另一个人那里传过的一双眼,望进着秀色,不知道另一个人在天之灵会不会感到安慰些许……
“姑娘,这是颜公子刚刚送来的衣服,明日王爷寿辰出席时要穿的……”宁安端了木盘进来上面一件缎丝红衫,艳色亮眼,折出细细的光泽,并无任何花式,清一色的红,娇媚极了.
清平看着那嫣红色,似乎又浮现出多年前铺天盖地淹没她的红,一愣,竟倒退一步.
“姑娘……”
清平回神,茫然的点了点头,心不在焉地说“知道了,放桌上就好……”
宁安把东西放过去,见清平保持一个苍凉的身姿已多时不免有些担心,那么多年来,这种状况见之少而又少,却也不能问,问了生怕更惹得她不舒服……
两个人沉默,女子白衣,男子玄色,以一个淡容,一个皱眉,一个临窗而望 一个驻足凝思.
“如今近了王府,可是再好不过的机会,曾经的报复,可又让你动心?”
宁安一怔,他懂得清平的意思,他无法回答,正是因为血海深仇并非寻常的仇恨,道理讲的再多再正确,面对内心那份疼到极致的恨都是微不足道的.
当年清平的一番话正是因为他远离皇宫,的确没有这个机会和能力,所以他选择听忠言.而如今上天给了他这个机会,想放弃?太难……
除了沉默还是沉默,屋子里静得吓人,长时间的沉默,有些东西开始在心里无边无际的蔓延,清平突然觉得,生命真好像一个荒唐的轮回,想与不想都得走下去,就算悔恨却没有办法再重来一次……
“宁安,如果他日你我立地为敌深仇如海,可会剑锋相向?
就算如此,也要等到我亲手解了你身上的毒,那样,就算老死不相往来,我也安心了。”清平言语淡泊,看不出什么情绪……
“姑娘多虑了,此生我与你都不会如此……”宁安艰涩难语,隐约有种不安,却不知道究竟哪里出了问题,不觉握紧手掌,用了力,指甲刻出疼痛.
深叹一口气,继续对身后的人说“以后的事终究难说,任是谁也料想不到今日的事,恐怕连她也想不到吧……
还记得慕容山庄我毒发时交待你的一番话吧,并和今天的一起,到死都不要忘了……
好了,我自己静会,你先下去吧……”宁安涌到嘴边的话吞了回来,眼神有些钝,望了女子淡薄身影片刻,扭头出了房间.
直至身后一点声音也无,清平才侧了脸望向宁安的去处,眼中藏不住的伤,缓缓流淌出来.如果有天你知道了真相,我们曾经的那些美好是不是终究只有灰飞烟灭一途?
是上天弄人还是善恶有报,孽障终轮回?以为这个世上只有彼此能依靠,却发现竟然是天堑之隔,原来疼痛只代表被伤害和不曾麻木,疼到极致过后便是绝望,或许有一日,你也能感到我现在感知的一切,我们都是这样可悲却不自怜的人,如此相同却不能殊途同归……
再转眼时,那双绝代风化的眼睛里只剩空洞,深黑如墨,宛如没有尽头的黑洞,什么也看不清楚.
第二天清晨颜倾带着黛晏过来,颜倾依旧清一色的白,白玉冠,白发带,长衫广袖,俊美天成,神采飘逸,噙了一丝雍容闲适的浅笑,一双漆黑如墨玉的瞳眸正温和的看着她.
他身后的黛晏着暗红色的缎衣清秀内敛.手上捧了个黑丝绒缎盒.
清平也早早装扮好,一袭嫣红缎纱衬的雪肤如玉,简单的云发以一只白玉簪稀松盘在脑后,其余的乌发如瀑泼在身后,素面清颜,饶是精致.
如果没有那双眼睛,便只是上等之姿,可偏是有了这么一双绝世倾城的眼,便整个人都跟着飘逸轻灵起来.这双眼睛当是举世无双,绝代风华,任是谁见了一眼也会不由得被吸引,再不能忘.
就这么的颜倾突然就想到了叶婉清,只闻当时是名动一时的美人,如今见了清平,他才信了。
“如果已准备好了,那我们启程吧……”清平看了颜倾一眼,颔首跟他走在前面,黛晏和宁安跟在一段距离之外.
“清平,有心事?”颜倾淡问.
“鹰捕兔而食,还问会兔子愿不愿意吗?岂不多余”清平不答反问,黑白分明的眼掀了抹嘲讽之色.
“要问天下有谁是我不愿被记恨的,我想来想去也只有你而已.
鹰捕兔而食?那不是你我之间的关系,你应该知道,我还是怜惜你的……
原本来之前,我也并不能确定王爷就是你的父亲,我所查的到的不过是叶婉清生前联系最紧密的一个男人而已,而她走之后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这个人是突然消失了的,能查到的只是到陆家灭九族,尔后的再无消息……”颜倾脸上云淡风清,闲适依旧.
“噢?如果你的算盘打错了,我并非是王爷之女,那还不是最终要我取血解毒,和之前并无任何差别,而你却要剑走偏锋,说这里面的缘由简单,恐怕是借口太简陋了罢……”清平一边走一边面目淡然的欣赏两边的院色,都是精于掩藏自己的人,一样的滴水不漏.
突地对方一笑,不明其意,清平侧头望他,一双凤眸烁烁“错矣,我是不会用你的血解毒,不是他那便继续找,即便是宰了丁一寒,烧了神谷,我也不会动你,留你下来可不是你所想的那般用意……”
他这一说,倒是把清平说的一愣,也挑了一抹笑,半信半疑的开了口“那我可真是糊涂了,你真的想把我当成菩萨供在蓬阁里了?那还真是无聊的很啊……”
“无聊?你不是一直神往与世无争安静祥和的自由自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