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溢出,疼痛又翻滚直冲心际,他阖了眼,感觉倦得很.
“最难算的莫过于人心,清平,这一点,你我都懂……”
清平的手缓缓覆在颜倾的眼睛上,一如从前的那也夜晚,他安慰她那样,丝丝凉凉的柔滑,那声音仿佛来自开天辟地的那个时候一样悠远“因为懂得,所以才悲哀……”
离了宁安,谁都是一样,温暖自己的不过只有自己而已。
人生苦短,不过几十载春秋,放准自己的姿态,一生也就不过如此罢了……
丁一寒辗转来到凝彩苑的院落,苑里面早已亮如白昼,守卫的人把房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眼睛望向那边,眼光淡如烟霭,这样一来颜倾也莫想靠近一步.
颜倾体内的毒并未清除,不过一味药而已就已让他毒发,难道那叶清平并非生引?
不然这些时日他怎能还不解毒?
他有些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思路,再瞥一眼,转身离去.
共执手已成伤
颜倾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刚睁了眼睛便看见清平一身艳红衣裳坐在桌边,巧笑明眸的看着他.
“睡得可好?”颜倾看着自己身上的被子,一梗,有股暖流冲进心里……
那么多年,自从娘过世以后,再没有人给他掖被子,坐等他醒来。
过了太久,久到陌生的如同前世的记忆一样,突然就有这么个人不停的做着相同的事,即便再心如枯井的人也会为之感动.
她说过的“越是漂亮的东西才越危险……”那时是像极了娘的表情,她们都会那样的笑,云淡风轻,事不关己,仿佛中了一品红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似的,谁也带不走,谁也留不住.
“相思不若常在,暖情自留人心,你要懂,所以不必忧伤……”
这是娘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他一直不能懂得,为何相思不会常在,又为何人不在了还有暖情留在人心,直到遇见清平,他才懂得,原来,记忆终于是强大过一切的,无论宁安生死,他都不会让清平忘记曾经的那些.
这是自己倾己一生也无法改变和替代的,不是人选择坚如磐石的记忆,而是爱选择了这记忆,注定无法转移无法改变。
这世上真有珠玉在前这么一说,他赢不过他们之间的过往却能赢得未来岁月的相守.
颜倾突然便觉得,人不分地位高低,不论出身贫贱,不比谦和高傲,在感情面前,能给的总是要给的彻底,不能给的也愿能执念此生.
这道坎,谁都过不去,自己也不例外.
“你的胳膊……”一开口,声音沙哑之极,疼痛似乎好了一些,只是还有些无力.
“那只是小事,不必挂心,倒是你,起来吃点东西吧……”清平小心的把一碗白粥端到床边.素手执汤匙,舀一勺,轻轻吹了吹,送到他跟前。
“这皇宫定有你的眼线,让我来联系他们,你先出去,我还有些事情要办……”
颜倾闻言又皱了眉“不是答应跟我回去的吗?”
清平嫣然一笑“粥凉了……”手更进一步,颜倾开口吞了那勺白粥.
“颜倾,你知道我为何会应了你的约吗?”
轻轻的又舀一勺,莹白的手指,在阳光下泛出光泽,纤细,姿态美好.
“我与宁安再也回不去从前了,这点,我比你更清楚.
不管当初背叛的是谁,受害的是谁,如今,那些人都已不再,我们自然要为着他们来背这一世的情仇.
这世间不论厚薄,但却公平.我和他,只能走到这一步。
可偏偏上天给了我们十年的时间来彼此信任,彼此依赖,如同血亲般的连在一起,我曾发誓帮他解毒,帮他还愿,这终究是我和我娘亏欠陆家的。
你说,如果不能改变就不要去沾,只管往前看就好,可你又如何知道,对于一个互为血肉的人谈何容易?”
清平的脸始终淡然平静,眼里清清澈澈的无波无澜,比洗净铅尘更纯净,仿佛没有任何事能让她的眉梢染上愁烟.可又觉得那浩淼的沉静并不纯粹,看得到又猜不透……
“所以,这件事,我一定要做,任谁也不能拦着.
你若想我定定心心的过了下半辈子,便不要违背我的意愿……
就算昨天我并没有烧毁你手里的那份书信,我依然不会让你漏了陆子虞的身份,你的算计里可否有靖乾这一份我不清楚,不过,要是下手,我会比你更立竿见影……”
眸子里起了笑意,转眼一片云海里便铺了漫天的异彩神光,再不是清澈,而是真实绚烂的灼灼摄目,绝代风华,绰约绝伦.
“一个人,只要她想舍,就没有什么是舍不出去的……”
颜倾一双眼黑不见底,深广无垠.他懂她的意思,不是威胁,而是赤裸裸的坦诚了她的意图,直接到残忍……
一片深藏的无底洞对上漫天的绚烂姹然,深深浅浅,层层叠叠的的眼色,波潮暗涌,面对面的两个人各怀心思.
“你轻吹它,自会有人来接应……”清平从颜倾手里接过一根短小的细竹筒,轻轻一笑,抬身往门外走.
天色早已大亮,门一开,阳光铺天盖地的射进来,投在艳红衣裳的女子身上,灿烂异常.
颜倾深深地望了一眼,欣赏抑或无奈,复杂得很,一声叹息,复又阖上眼.
遣走护院的那些人,清平吹响了那根竹筒,不过眨眼的功夫,黑衣人身形乍现.
“好个利落,颜倾果然调教有方……”
黑衣男子面对面打量眼前的负手而立的女子,红袍,束发,皮肤很白,五官精致,尤是那一双眼添彩许多,天下竟有如此美丽之极的一双眼,形容它风姿绰约,绝色无双都毫不为过.脸上的笑,淡的稍有察觉,仔细看更像是似笑非笑的神情.
“姑娘怎么会有宫主的雪砂?”黑衣人有些不能理解……
清平笑呵呵的答“如若不是他给的,天下还会有谁能从他手里夺到东西?你随我来,外面说话终究不方便 ……”
黑衣人懂得雪砂对于颜倾来说本就是不离身的东西,东西在,说明人也在此处,打消了心理的念头,跟着清平进了屋子……
两人嘀咕了一会儿,黑衣人扶起颜倾准备离开.
“颜倾,你回去要尽快服缓解药,好生在兰陵府修养……最近不要再出来了,不要再被丁一寒捉到现行才是……”颜倾面上一凛,飘过些许不自然的神情.
冷言“雪砂放在你身上,有事便用它召唤炎行宫的人.见它如见我,你放心用……”清平笑着把玩那短小的竹筒“可真是个好东西……你为何这么稀罕它?”
“那是我娘的遗物……”颜倾语毕,往门外走。末了又添一句“陈立藩的根不在这里,你该尽快回去,……”
说完跟黑衣人出了门……
颜倾走后清平在屋子把玩了雪砂许久,竹筒上面已经有了摩擦痕迹,一些竹子的纹路早已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