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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谬之敌(129)

戎装加身的执政官站在风雪羚羊旗帜前,鹰隼般的眼透着冷光,面容坚毅肃穆,掷地有声地阐述着封控区内反叛势力的暴行,百姓经历的疾苦,混乱割据后百年未曾收复失地的遗憾。

人们不难从那些字眼里感受他的勃勃野心,如铁血般铮然而热烈,傲慢又不可一世,但他铸就的辉煌时刻提醒着人们,他是一个言出必践又高瞻远瞩的领袖。

“任何不曾患有意志脆弱之症的人类,不会臣服于天使,亦不会媚从于恶魔。从现在开始,安斯图尔的荣光将洒遍封控之地,我将带你们回归阳光下,我将献上你们渴望已久的富饶与自由。”

“我以我们的旗帜起誓。”

男人的话音断在此处,视频戛然而止,风雪羚羊旗帜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光芒融进男人眼底,令那双晦暗的眸焕发生机。

徐里退出视频,将通讯器放进衣袋,他倚靠在昏暗的走廊墙上,沉默良久,去掏衣兜。

从烟盒里拿出一根,叼在嘴里,点燃,烟雾袅袅,模糊了他的面部轮廓,

咔哒、咔哒——

他吐着烟圈,浑身笼罩在一股低迷和颓然中,茫然中抽完一根,随手扔在地上,还要再抽,却见走廊口站着一个身材苗条的女人和身形魁梧的男人,沉默着朝他望去,不知等了多久。

徐里垂下肩膀,转头看着姜琪和陈石。

姜琪穿着干练的套裙,连日奔忙令她消瘦许多,眼睛却亮得很;陈石胳膊上打着石膏,是弃机逃生时受的伤,身上也有不同程度的外伤,但好得差不多了。他脸色更沉,绷着一股劲,满是凶相。

“徐里,执政官向封控区宣战了。”姜琪道。

徐里手指动了动,他摸到墙壁粗糙的花纹,抬起头时,刚好能看见走廊尽头的落地玻璃外,塔台发出的指示灯。

他上次就是在这个拐角,躲过执政官的眼线,给谢敏传递消息的。

可如今他的长官成了敌人。

不,他们可能早就是敌人了,只是所有人都被谢敏蒙在鼓里,那人一边享受着他们的敬仰与信任,一边把他们当傻子耍。

“我知道。”徐里深吸一口气。

“我不相信老大会叛逃。”陈石咬着牙,一字一顿道。

“我也不相信,即便我亲眼看见过。”姜琪认真道,手指却悄悄抓紧了手里的记事本。

“哪怕你的飞机因他失事,差点就死在里面?”徐里抬头,盯着陈石。

陈石啧了一声,这话无异于往他心口捅刀子,但他还是梗着嗓子嘴硬:“对。”

徐里踩灭烟灰,苦涩地笑了一声。

“徐里,战争很快就开始了,执政官需要我们,这次我们目的一致。”姜琪认真道:“你还记得执政官在狱里对我们说了什么,对吧?”

徐里神色一动。

他记得。

在狱里,四面不透风的墙挤压着昏暝光线,执政官背光站着,凌厉轮廓被黑暗模糊。他们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的声音,凛冽得如山尖一捧冰雪。

“我会亲自抓他回来。”

执政官从不食言。

徐里向外走了一步,被陈石抓住手腕,拖出走廊,带到阳光下。

“我们要比执政官更快找到他。”陈石冷声道。

“然后揍扁他。”姜琪挥了挥拳头。

徐里看了眼陈石抓着他的手,轻轻嗯了一声。

傅家祖宅。

暹罗猫蹲在小恐龙坐垫上,愉快地舔着爪子。

它并未注意到男人始终停留在它身上的复杂视线,阳光散漫地从窗帘缝隙流淌下来,烘烤着它的毛皮,像裹上了一层甜兮兮的蜜糖。

门外传来响声,暹罗猫警惕地看过去,发现是熟人,它视线一转,看见沙发上的男人朝他招手。

黑枭进来时看见的是这样一副景象。

一线阳光劈开客厅暗沉的灰霾,如水般倾泻在真皮沙发上。执政官像被抽掉了那一直驱使他紧绷挺立的脊骨,随性地斜倚着沙发靠背。

他腿上垫着毯子,怀里趴一只猫,正有一搭没一搭地给猫顺毛。

暹罗猫发出舒服的呼噜声,在男人手下撒娇,傅闻安便揉了揉,又用指尖摁它的鼻尖。

猫打了个喷嚏,不情愿地用爪子拨弄他的手指。

没人能想到,那在政坛乃至各城邦间掀起轩然大波,独断专行发出宣战宣言后毅然发兵,做出罔顾规则的疯狂行径的alpha,此刻正在逗猫。

更准确地说,自从执政官醒来,只要不工作,他都会在宅子里看猫。

纵容猫抓坏他的真皮沙发,碰倒他名贵的装饰品,上蹿下跳弄脏精致衣服,在他身上留下满是灰尘的爪印和猫毛……无论那猫怎么闹,他都没有多说一句话。

他只是沉默着,用晦暗难明的眼神凝视这只会撒娇耍赖的动物,从不让它离开自己的视线。

有很多人觉得傅闻安反常,甚至觉得他疯了,但黑枭从不这么想。

他太清楚自己的长官是什么人。

谢敏的离去彻底瓦解了傅闻安身上那道看不见的枷锁,让他撕掉面具,成为一个真正的“暴君”。他太清楚如何收买人心,运用自己得天独厚的优势达成目的,他恶欲丛生又矜持优雅,连说谎都带着彬彬有礼的腔调。

他用大义凛然的说辞煽动着他所掌控的一切,只为了抓回他的alpha。

何其坦荡,何其自私。

“情况怎么样?”

傅闻安冷声问道。

“如您所料,“殉道者”发来了和谈请求,由于上次被回绝,这次他们采纳了您的建议。”黑枭道。

“银来和谈?”傅闻安不经意地抓了下猫的下颌,他手法娴熟,猫咪觉得舒服,直蹭他的指尖。

“邮差来和谈,银会陪同。”黑枭道。

“我不喜欢别人讨价还价。”傅闻安抱起猫,与猫咪圆圆的眼睛对视,他的唇线依旧平直,但眼底掠过一抹愉快。“但这次看在他的面子上就算了,备车。”

黑枭欲言又止。

车早就停在门口,傅闻安换好衣服,恢复冷酷体面的精英做派,快走出门口的时候,黑枭憋不住,还是说了出来。

“长官,您真的要亲自涉险……”

“喵~”

一声突兀的猫叫盖住了黑枭的语气词。

傅闻安回头看去。

暹罗猫蹲在沙发上,猫眼闪着亮光,直勾勾地盯着傅闻安,似是在判断什么。

一人一猫对视着,沉默在发酵。

一秒,

两秒,

三秒。

突然,傅闻安眯起眼,试探着喊了一声:“长官,过来。”

暹罗猫跳下沙发,朝傅闻安飞奔而去。

那一瞬间,傅闻安觉得自己浑身血液逆流了,一种酥麻的感觉从后脊窜到天灵盖,又裹着更炽热酸涩的情感重重落回心脏里,他的手指下意识蜷了一下,张开时僵硬一片。

隐秘的期待与惶恐令他心痒难耐,他不受控制地想到那位给猫取名字的alpha。

他想剖开alpha的心,看看「长官」这两个字到底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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