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前可要想好,别让我误解了你的意思。”子爵保持一种温和的表情,眼里的怨怼和恶意却浓郁得要漫出来,极致矛盾的情绪融合在一张脸上,显得他比平时更加面目可怖。
邮差浑身一紧,叹了一声,不再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岂料,子爵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径直朝他走去,在他身旁站定,掌心摊平。
“通讯器给我。”
“怎么了?”邮差一时犹豫,他不知道子爵要干什么,但本能令他抗拒。
子爵不屑于解释,他将邮差关进椅子和桌边的缝隙里,强硬地伸手去捉邮差的衣袋,邮差下意识一挡,只觉剧痛传来,竟是整条手臂都被子爵卸了下来。
“你……!”邮差疼得满脸是汗,他被摁在桌面上起不来,半边脸压在桌上,只能用极其别扭的姿势瞪着子爵。
子爵抓起邮差后脑的头发往上一提,两人离得近了点,他用邮差的面部特征扫开密码,唇角噙着冷酷的笑意。
“早给我不就完了,平白让自己受苦。”
邮差倒吸一口凉气,眼睁睁看着子爵打开他的通讯界面,划到银那一栏。
空无一物。
邮差对信息的保密是绝对严谨的,但看到如此,他的心还是猛地一沉,一种浓浓的挫败与失望涌上心尖。
“你怀疑我?”邮差努力克制自己的颤声。
子爵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在对话框里哒哒点了两下发了条消息过去,然后收进自己口袋里,给邮差把脱臼的手臂接上,亲昵地抹了下邮差的鬓间。
“怎么会,我永远信任你。”他道。
将纳文一号基地后续的任务布置好,溪崖开始安排回中层地块的行程,作为百里内装备最强悍的空战基地,这里守卫森严灯火通明,来往人员正在巡岗或检修设备,他绕过楼梯,走到高层瞭望台。
冬夜的冷风吹到脸上像刀割般锋利,溪崖望着一望无际的隐藏在黑暗里的连绵山丘,驻足几秒,神色覆上一层淡淡的担忧,但很快就散了。
“回程的车已经在门外等候,要现在出发吗?”随行的人踏上铁质台阶,问道。
溪崖一拢大衣,垂眸往铁门外一扫,一辆中型军车的轮廓出现在探照灯下。
“立刻出发。”溪崖点点头。
两人从瞭望塔走下来,绕环状的楼梯很险,每走一步都要谨慎小心。他们走到二楼时,溪崖又往外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突然见到远处山体边缘闪过一缕白光。
那是?
溪崖一怔,仿佛回应一般,一声轰鸣突然在远处炸开,铁门外那辆等待着的军车随着声音被炸上天,沉重车体被爆炸的火花与起浪抛向天空,零件四散崩飞。
场面一下乱了,爆炸波及到几名巡逻员,均躺在地上不住哀嚎。
这不过是开端。
很快,远处山后出现几道飞驰的车影,速度极快,冲势迅猛,刺眼光束劈开黑暗,冲着铁门就去了。
溪崖当机立断掏出通讯器,开放公共频道,怒吼道:“注意敌袭!开放防爆闸门,对地反导准备!”
他话音一落,地面上的控制人员便反应过来,铁门后的防爆闸门在开启后沿滑轨往里对合,发出轰隆隆的响声;在堡垒状基地的外侧,巨型探照灯和红外确认仪亮起,将所有强光对准突如其来的入侵者。
可对方比他们的动作更快。
几乎在导弹探照灯亮起的一瞬间,后排五辆重载军车伸出高射炮筒,黑洞洞一片,横五竖五,整齐有序地指向堡垒外墙安装的反击武器。
溪崖瞳孔骤缩,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袭上心头。
对方就在等他使用对地武器,手动操纵的对地炸弹需要人工瞄准,一旦打开探照灯,就相当于把自己的位置全部暴露了。
“别开灯!”溪崖当即吼道,可已经来不及了。
轰——!
筒梭炮弹出膛时会带来啵的闷响,几十道巨大的火焰推尾宛如从天而降的流星群,劈开漆黑天际,一齐朝堡垒外墙撞击而去。
到处都是炸裂的轰鸣声,地面巨震,如野兽成群奔跑时重踏的足音。爆破装甲弹在第一轮轰炸时劈开菱形外壳坚硬的防御,隐藏在炮弹里面的小吸盘爆破球被点燃。龟甲般的墙体被炸穿一个大洞,冷风嗖嗖往里灌,室内明亮的灯光向外溢出,如同被敲碎了的鸡蛋流出的晶莹蛋液。
冲击波倒散,平地起狂风,被轰下来的炸弹碎片与炮台残渣一起倾泻到地上。
溪崖听见近在咫尺的车声,他回身一看,即将要完全闭合的防爆闸门被硬生生掼开一个口子,滑轨被截断,门再也无法闭合。车队中头一辆悍然撞进缝隙里,凭借其改装后强悍的车头力量,轮胎抓地,油门给到最大,发动机发出咆哮般的吼声,几乎瞬间,门边被挤得变了形。
门边的巡逻员迅速隐蔽在提前垒好的垒地台后,地面炮台对准试图强闯的军车,拉下火栓,间隔炮向其发射。
就在这时,军车猛然向后一倒,方向盘一打,整辆笨重的军车诡异地展现出灵活的身法,向门外一侧,避开了第一波攻击。而随着炮火的误伤,闸门岌岌可危,军车向前一撞,将轰然裂开的闸门碾在车轮下。
军车一个打轮直接平移撞向正在装填炮弹的垒地台,其他车辆紧随其后,从洞开的基地大门处涌入。
危机迫近。
溪崖暗道不好,匆忙下了瞭望台,在众人掩护下狂奔到堡垒内部。
为了以防万一,有一条地下通道能通向后方的山里,撤离地点常备车,只要赶得及就能成功突围。
溪崖冲进门内,堡垒内部的防冲击铁门缓缓下落,隔住外面的腥风血雨,他长长舒了口气,正准备回身,突然见下落的缝隙里扫过一片白光,直刺他眼球。
紧接着,原本好好的门突然被轰飞,飓风扑面,碎片从溪崖惊愕的脸边划过,过了几秒后,血液和痛感才齐齐涌来。
对方摧枯拉朽,势如破竹,转眼间便冲垮了这座堡垒。
溪崖在众人的掩护下倒退一步,军车车顶的防雨布被掀开,露出一挺黑黢黢的机枪。
机枪开始扫射,众人一一倒下,血肉纷飞,溪崖在无数人的掩护下退到尽头升降梯的角落,他拼命地按动下降的按钮,升降梯微微一晃,链条转动,开始下降。
溪崖麻木地看着地上鲜红的血泊,目光上移时,一个人从熄火的军车上跳了下来。
他一身纯黑防弹衣,腰间别着杀人道具与小型炸弹,他一脚跨过尸体,托起狙击步枪,枪口冲着溪崖的脑袋,面部侧歪,露出半张凶狠的脸来。
是银。
溪崖浑身血液仿佛被冻住了,死亡前的彻骨冰寒席卷了他的全部意志,他恐惧地望着对方,听见了枪响。
谢敏扣下了板机。
叮——!
电光石火间,升降梯完全没入深井。
子弹打在升降梯的上栏杆处,只差一秒,就能爆了溪崖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