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必看上去很平静,没有什么异常。
“你要睡会儿吗?”邢必问。
“嗯,”邱时躺回地上,“你呢?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吗?”
“吃喝过了。”邢必说。
“嚼了几块电池啊?”邱时闭上眼睛,邢必的背包里也有不少物资,有几个看着挺高级的盒子,当时李风还提了一句,他又问了一句,“是那个补充剂吗?”
“是。”邢必说。
邱时本来想再问问那玩意儿什么味道,但还是没再开口。
“没有什么什么味道。”邢必说。
邱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半夜他醒过几次,每次睁开眼睛都能看到邢必坐在树下,姿势几乎没变过,要不是中间火堆的火势每次都在变弱直到最后熄灭,光看邢必,就仿佛时间没有往前走过。
天刚有一点蒙蒙亮光时,邱时坐了起来。
“醒了?”邢必正在检查从昨天那几个人那里拿过来的武器。
“冻死我了。”邱时说着站了起来,往四周看了一眼。
乍看过去他们像是在一片草地和水洼相间的绿地上,晨雾很浓,隐约能看到稀疏点缀在草和水之间的几棵形状扭曲的树。
清晨的空气里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按说是清新的,但闻起来并不算好闻,总觉得湿度过高的空气里还有些别的什么。
邱时低头整理衣服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身上都是湿的,头发也是湿的,连睫毛上都沾着水气。
“这什么鬼地方……”他叹了口气,看着邢必,“我们现在要往哪个方向走?”
邢必指了指他的右后方:“那边。”
“行,出发,”邱时说,“他们的船呢?我们的物资能放得下吗?”
“只能精简,拿不了太多。”邢必说。
何止是拿不了太多。
邱时看着停在昨天他被捆的那个木头架子后面不远位置,乱七八糟用草和泥伪装起来的“船”。
“这就光我们俩上去就得沉了吧。”他说。
这严格来说不是船,说它是船只是为了好理解,这玩意应该是辆摩托,自己加装了履带和两个带气囊的架子。
从功能性来说,可以在泥地和水面上开,拆了这些东西,还能在硬地面上跑,非常全面了,但从安全性来说……就不怎么好说了。
“比没有强。”邢必说。
的确是这么回事,邱时也没多纠结,承受力到底怎么样,试试就知道了。
这车不愧是沼泽打劫团伙的,车两边各种小架子和勾子,可以以各种方便拿取的姿势放置武器弹药。
不过食品这类的物资就没怎么考虑了,只能用两个包挂在后座两边。
“这样放的话,后面的人腿都没地方放了。”邱时这话刚说完,邢必已经先一步跨到了车上,坐在了驾驶位上。
邱时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冲他竖了竖拇指:“你不愧是一级潜卫。”
邢必笑了笑。
“走吧。”邱时只得也上了车,坐在后头,腿要不就跪着架在两边的包上,要不就只能往前伸着。
他选择了第三种,腿往前伸,踩在了邢必的鞋上。
邢必偏过头看了他一眼:“你不愧是天赋异禀。”
“出发。”邱时说。
邢必发动了车子,车子发出低沉的几声轰鸣,往前冲了出去。
邱时回头看了一眼,算是最后检查。
他们的车就只能留在原地了,车上还有不少物资,虽然锁上了,但返程的时候大概率会没有了。
车倒是有可能还在,毕竟这地方这么辆寸步难行的车没有什么用。
昨天那些人的东西不多,用不上的东西和那几具破碎的尸体都被邢必推进了水里。
水面看着很浅,下面全是软泥,把这些东西吞得干干净净一丝不剩。
这车速度实在是不好评价,但至少比人走路要快,而且强在安全,就是这个水陆两用的方式开起来之后邱时才注意到,在泥地和湿软地面上时,是靠履带,碰到水面的时候,靠的是惯性。
也就是说,如果水面太宽,车的惯性不能保证车子到达下一片软泥滩的话,他们就得漂在水面上了。
“这不得配个桨吗?”邱时叹气。
“要担心的不是漂在水上,”邢必说着的时候车正好冲出一片泥滩进入了水面,“你看吃水深度。”
邱时低头看了一眼,伸手搂住了邢必的腰:“我操。”
两个人的重量加上物资和武器,这车冲过水面时,两边加装的气囊都是沉在水面之下的。
对于不会游泳的人来说,这个场面着实有些惊心。
“你车技怎么样?”邱时有些不放心,“不行就换我开。”
“挺好的。”邢必说。
的确还行,其实开了一阵之后邱时也发现了,这里头技术占的比重并不大,更重要的是判断前面水面的大小,挑选更容易通过的路径。
这一点上邢必明显更有优势。
邱时就每次过水面的时候低头看看吃水,虽然也没什么必要。
特别是在看到了好几只伸出水面的手和泡在水里的白骨之后,他放弃了这项意义不大的协助工作,看向前方。
太阳出来之后雾气都散了,四周弥漫着的浓浓的水气也变少了,呼吸似乎都变得更轻薄了,随着身上的衣服慢慢变干,邱时感觉自己手都暖了。
他们现在是向东偏北一点的方向前进,迎着慢慢爬升的太阳。
“你要眼镜吗?”邱时戴上了墨镜。
“不用。”邢必说。
邱时歪了歪头,从邢必耳侧看着前方,墨镜里阳光变得没那么刺眼,能清楚地看到闪亮的光在邢必脸上镶出一圈暖黄。
这个车坐得非常不舒服,邱时感觉自己腰都快断了,好几次都只能靠在邢必背上借着力让自己后背缓一缓,但一路上都没有适合停车休息的地方,加上不知道会从哪里冒出来的游民,他始终没有开口让邢必停车。
一直到阳光从身后铺过来,把他们的影子往前拉出长长一条的时候,邱时看到了前面横断了整个视野的一条低矮的山脉。
“是山吗?”他问。
“是,”邢必说,“翻过去就是那条河了。”
“天黑前能到吗?”邱时又问。
“能到山。”邢必说。
“这片你认识路了吗?”邱时看了看四周。
“到山就认识了。”邢必说。
“行,”邱时说,“到山边休息一下,我吃点儿东西,我腰快碎了。”
邢必没有说话。
“嗯?”邱时往前凑了凑,看着邢必的侧脸。
“你晚上要翻山吗?”邢必说。
“不累就翻,”邱时说,“后面都用腿走了,得抓紧时间,而且在山上我踏实。”
邢必没有说话。
邱时也没再说话,这一路邢必都没怎么说话,这倒不奇怪,邢必说话本来就带开关,得你跟他说他才会说。
但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邱时感觉有点儿不一样。
也说不上来到底哪儿不一样,就是有点儿不对劲,完全来自直觉的陌生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