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每每见到那只洗干净了还挺好看的妖怪发呆的时候,她总会按捺不住心痒想做些坏事——不得不说,也许妖怪都比人要简单得多,非常之……好骗。
自从第一次她尝试着把溶血的药混着雪梨汁端给他喝,他没有半点防备地喝光后,她就发现了他这个特性。每天都放一点点药,他身上的伤口整整半个月都不见好转。
又一日黄昏,索索端着溶血牌雪梨汁笑嘻嘻奉上,附赠一抹谄媚的笑:“则均,你最喜欢的雪梨汁。”
叫则均的妖怪面无表情,却合作地伸手接过了碗,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
一瞬间,索索突然升起一种正在拐卖小孩子的感觉。谁能够想到,这么厉害的大妖怪其实爱死雪梨汁银耳汤西瓜露这样的甜食?虽然他没有提过一句,不过这半个月甜饮伺候,他的眉头明显已经松了许多……
看着他把一整碗“要你命雪梨汁”喝下肚,索索猥琐地凑近笑:“好喝吗?好喝的话,我下次上街给你买点更好喝的……”
则均冷眼,淡道:“你身上有我的血印,不论你跑到哪里,我都能找到。”
言下之意,就是你快去买,大爷想喝。
索索默默翻白眼,小心地收了碗掩上房门。算起来,这已经是第十五碗。这种单蠢的大妖怪果然只会注意里面有没有下带术法的东西,相反对凡间药物毫无感知啊。这几日他的脸色已经越来越苍白,显然是伤口日日出血不止的问题。再有几天,他应该会更虚弱吧……
然后,等青城山门打开,她会让他会魂飞魄散。
送完例行的溶血雪梨汁,索索几乎是一路狂奔回了自己的客房——再不跑,月亮就要出来了!
幸好,则均在她身上结印,她才能够每天晚上独自在房间里面对流仙裙带来的变化。这半月,她已经从原本的手忙脚乱慌张不已,到如今的轻车驾熟。
房间里没有一丝烛火,房门已经被加了好几重锁,窗户上门上甚至床上都贴了好几重符纸。一切准备就绪,房间里忽然响起一阵清脆的铃声。她的身上渐渐泛起一丝光晕,原本鹅黄的纱衣渐渐泛起了红晕。哭泣声隐隐传来——
床的对面是一面菱花镜。索索裹着棉被坐在床上,冷眼看着镜子里那个和她神情全然不同的红衣女子。
——我要见他……带我出去……求求你……
镜子里的红衣女子泫然欲泣,微微发亮的红衣艳红如血。
索索咧嘴笑:“我不去,有种你自己出去,带着那个妖怪走啊。否则到了青城山,我让你们两个都魂飞魄散,当真是生死相许殉情而亡哦。”
红衣女子低低地哭出声来:我离不开你的身体,求求你,求求你……
离不开?索索冷笑:“我术法的确不精,才会着了你的道,可你也别把我当傻子!你会不知道出去的办法?你不过是想用我的身体献祭,好让你养全魂魄吧。”
或许外头那个喜欢雪梨汁的单蠢妖怪是真的只想要她的魂魄而已,可这个红衣女子却显然并不知足,她要的是她索索的身体。
——你囚禁我,有朝一日被则均知道,他一定挖出你的心生吞活剥!
“随便!”索索干笑,“你看着,再过半个月是谁挖谁的心。”
一夜终于过去,日出时分,红衣女子的尖声哭叫才渐渐隐没。索索累极,抱着被子在床上沉沉睡去,这一觉,居然昏睡到了正午。
客栈的厅堂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她拖着沉重的双腿推开房门,第一眼见着的是坐在厅堂角落里某只白衣翩翩的妖怪。那么热闹的厅堂,只有他一个人仿佛移动的冰窟,把周围的小小一圈晕染地安静无比。干净而通透,倒真是一派风韵。
索索微微愣了神,半天才拽回自己的目光。如果则均不是妖怪,如果他是个官家子弟或者书生秀才,估计要被许多名门闺秀温香软玉撕成千百块吧?
只可惜,他是个妖怪。即使性子单纯,他也是个凶恶起来会挖人心,喝人血的妖怪。
索索叹了口气,照例去客栈的厨房做甜点。
托昨晚那个红衣女的福,这一次她在他的雪梨汁里面加了双份溶血药,外加一包砒霜。反正他是妖怪,普通凡人毒药也要不了他性命,而且,只要不施咒法,他根本发现不了。
半个时辰后,“加量不加价要你小命”雪梨汁被送到了则均手中。索索有些紧张,拽着衣角小心地看着他把雪梨汁一口口咽下了肚。
他一举一动都斯文至极,只可惜对象是一碗雪梨汁。她看着他别扭的动作,居然觉得有几分……可爱?
忽然,他皱眉道:“你,没睡好?”
“啊?”索索始料不及,干瞪眼了好一会儿干笑,“哈哈哈,是啊,我每天殚尽竭虑想怎么伺候你呀,还有半个月就要到青城山,我怕你到时候觉得我没用了要我小命哈哈哈……”
她怎敢让他知道,她夜夜无眠,是因为要防着他的小情人来和他相会?还因为日日担心他会发现她天天给他下毒玩?
则均一愣,目光落在她手里的小碗上,居然柔和了几许。他说:“归根到底,你终究救过我一命。只要你带我找到千宁,我不杀你。”
“啊?”
阳光投射进窗户,温和的光落在则均的眼睫。冷淡却并不僵硬的声音徐徐在房间里响起,他说:“妖既是化身为人,亦有人性。你待我真,我自不会害你。”
你待我真。
索索愣了神,为他这一句突如其来的四个字,胸口某个地方忽然狠狠一刺,心犹如抱着浮云坠崖,晃晃悠悠落入深渊,无处可攀附。
那是一种……抓不到的感觉。
那一夜,索索第一次没有仔细设防。她并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也许是白天的砒霜下得有些内疚,也许是今夜那个叫千宁的红衣女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哭闹,也许只是因为夜色太浓,房里太闷。
揭开符纸打开窗户的一刹那,冷风灌入房间,她第一次有些犹豫,该不该来青城山。
则均真的很好骗,她说山门一月开一次,他就信是三十日。谁告诉过他,一月一次的意思是还要等三十天?
其实,山门明日就会开。
她本来就是打算等山门打开那天晚上直接冲上山,任凭他则均有三头六臂也比不过青城一派那么多底子阻拦吧?
一个妖怪就该被收拾,所有的事情都是理所应当,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岔子呢,为什么会心慌意乱?
“妖物!还不快束手就擒!”
夜空中,一个沙哑的声音撕破了寂静。紧接着是眼前银光一闪,一抹冰凉险险地擦过她的脖颈,被划破的地方火烧一样的疼痛骤然加剧!
索索痛得想打滚,千钧一发之际点亮了火折子,赫然见着面前不远处站着一位仙风道骨的道者。一柄普普通通的桃木剑在月光下散发着阴寒的光。
“妖物,青城山脚下,岂容你为非作歹!”那道人一声冷喝,伸手一划便是一个印结铺天盖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