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其中一件罗衫丢还给她们,好意道:“就裁剪这件吧,你们呆在原地不要乱跑,我去取了剪刀就过来。”
就这样,我在她们感激的目光下走出石室,拐了一个弯后,迅速的将衣衫套在身上,然后寻着自己留下的标记跑到了入口。
开门的机关虽然隐蔽在火把后,但也不算太难找。
石门开启的刹那,我差点喜极而泣。
我微笑着看着无云的晴空,提起裙摆飞奔了出去。
没有踌躇,没有停留,穿过山间袅袅云烟,踏过竹下斜斜清影。
我没有回我的小屋,因为我已经决定离开龙池山。
我要离开这里,离开那个随时都有可能变成嗜血禽兽的师父。
我的脚步飞快,仿佛只要我减一分速度,心中便会多一分不舍。
不舍?哈哈,真是可笑,怎么会有不舍。
即便师父不犯病,他也从来没有给予我想要的东西。
思及此,心中竟生出丝丝酸涩。
我拥有的不多,想争取得到的更是极少。
除了学武复仇,其他的我都可以放弃。
可我也是个斤斤计较的人,我会计较我是不是能够用留不住的去换取我想得到的。即便是失去女人最重要的东西,只要师父肯因此让我习武,我也可以一口答应。
非我轻贱。
而是我没有谈条件的资格。
可惜这种权衡只能用在一个正常人的身上,对于一个时不时犯病的精神病人,所有的付出和隐忍都是有去无回。
所以我看我还是跑吧……
我跑得很快,可却在无意中发现有人跑得比我更快。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天珩教弟子,我没有见过。
不过当他远远发现我正拎着裙子飞奔下山时,登时就像被踩了一脚的兔子般跳了起来,然后朝我的方向冲了过来。
师父竟然命令下属抓我??
门儿都没有!
我深吸一口气,玩儿命的向山下狂奔,并时不时回头瞅上一眼。
每看一眼,心中就凉掉一分。
不过后来我就没再回头了。
因为我发现凡是看见我在飞奔的弟子,不管他们眼下在忙着什么,都立刻丢下手里的事,跟在我身后穷追不舍。
我/操这群龟孙子……
都他妈是王八,紧咬不放的!
我感觉自己七魂八魄都快跑散的时候,终于决定放弃,扭过头扶着路边一棵松树又是咳又是喘。
眨眼间,十几个弟子就追到了我的身前,将我团团围住。
我像老风箱般喘个不停,过了好一阵才直起身,舍身就义的冷笑。
我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十几个教众齐刷刷站成一排,整齐划一大声道:“时音姑娘,教主喊你回家吃饭!”
……?
我扶着树,如堕云雾。
众教徒说完就朝我躬了躬身,然后四散离去。
我眼疾手快的拽住一个走在最后的青年弟子:“那谁,这是怎么回事?”
青年弟子一脸木讷道:“回时音姑娘,是教主吩咐下来的。”
“吩咐什么?”
“回时音姑娘,教主说凡是看见姑娘的赤松堂弟子,无论何时何地,都必须第一时间将刚才那句话带给你。”
“为,为什么?”我差点闪了舌头。
“因为姑娘你消失了小半个月。”
青年弟子说完后等了许久,见我一直木愣愣的站在那里发呆,便自行离开了。
渐渐的,渐渐的,我感到胸中有什么东西在缓缓动荡。
我捏着衣领,大口呼吸着,试图借助山风冷却我心里的萌动。
直到被晒得发烫的青石板已经慢慢褪了温度,我才真正回了魂。
我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毅然决然的继续朝山下走去。
回家吃饭?算了吧,我从来没认为龙池山是自己的家。
下山的路上,我还遇见了明犀堂弟子。
他们也会跟在我身后,但不会像赤松堂弟子那般将我拦住然后齐刷刷的转述同样一句话。相反的,这些人的作用倒更像是一个记事簿。
至于内容么,简直是鸡零狗碎。
时音姑娘,教主新种的碗瓷花死掉了。
时音姑娘,教主丢了一支狼毫,问你有没有见过。
时音姑娘,教主说江湖险恶早晚挨砖,砖收太多抱不动就赶紧回来。
时音姑娘,教主说把曾奚送给你。
我愣住,然后看着一名教众将一幅卷起的画送到我手里。
我展开,发现是那幅写着“一行曾奚上晴天”的字画。
风忽然大了,吹得我思潮起伏。
我有些感动于师父的惦念,虽然我觉得这多是因为师父他寂寞空虚冷。
我沉默的将字画揉捏成一团,然后又重新展开,从纸的一端仔细的卷向另一端。
“把这个给师父。”我说着,将被揉过的字画递还给那个弟子,绕过他离开了。
被揉过的纸,再怎么想恢复原样,都无法将折痕抹平。
或许师父不会明白我的意思。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犯病的时候都做了些什么,他甚至以为我的消失不过是一个任性顽皮的举动。
直到多年后的某一天,师父突然无意想起那幅画,遂问我——
他说阿音你是不是当时非常恨我。
我说恨你什么?
他说恨为师毁了你的清白。
我说没有,是我活该。
师父看我,他说我在自欺欺人。
我说如果清白能助我复仇成功,那随便你毁多少次。
师父笑,说阿音,你可真够无耻。
我也笑,说没有,我只是打定主意要一个人过掉一辈子了而已。
师父盯着我看了许久,然后说,你说谎。
我没点头,也没摇头。
别说我撒谎,师父,你没撒过谎吗?
师父深深的看着我。
我却笑意犹在。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承认,我的确挺可耻的。
哎。
作者有话要说: _(:3」∠)_ 原谅俺把炮灰写呆B了 俺脑子有点脱线……PS:舔舔林荫妹纸 谢谢乃的雷子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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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走到山脚的时候,我就改变了主意——
我还是决定暂时留在龙池山。
这种思想上的急速转变有一多半是带有被迫性质的。
我深深叹了口气,斜眼瞥着那些从我身旁经过的教众。
他们并没有追着我絮叨个不停,只是如往常般恭敬的跟我打个招呼,然后就离开了。
不过这些人的背上都缝着一块白布,布上清晰端正的写着一串话——
“今丢失少女一只,名时音,如有捡到,万望归还。”
江湖上消息的流传总是很快,想我时音的名字大概早已成了长的翅膀的赤兔马,让不少江湖人士得知时音这两个字是和魔教绑在一起的。
我揉着额头。
为什么师父这么一个尘不染身的人总有能力想出各种各样的烂招呢?
我弯腰坐在石板铺就的台阶上,强撑了那么多天,又牟着劲儿跑了这许久,我终于感受到了那种仿佛从骨头里滋生出来的脱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