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若干年后,花晏才觉悟到当初百般刁难傅时牧是为哪般。
不过即便花大当家真悟了出来,她也不会承认这样的事实:那就是一个做桃酥的竟然没有展现出市井小贩应有的职业特质,比如老实本分,再或者贪生怕死。这让花晏莫名其妙的优越感被傅时牧身上奇特的风骨鞭打的面目全非。
于是到头来花晏终于意识到,在几番明争暗斗中,她竟然把自己输掉了。
不过这个可悲的姑娘显然现在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因为她更多的心思仍然扑在了云川之死的事上。
花晏边走边沉思,不知不觉又走到了纪怀宿的院子外。她抬头朝里看了看,又低下头,转了个弯儿,朝别处去了。
她的确不是很想打扰一个每天坐禅动辄七八个时辰的人,尽管她知道,那个一副世外高人模样的纪怀宿,对她从来都是有求必应的。
隐隐约约的,花晏觉得自己似乎对于纪怀宿是一个特殊的存在。至于有多特殊,花晏自己也说不出个一二三。至少她认为那个大军师的感情跟他的为人一样高深莫测。
花晏偶尔也会想,自己是不是投错胎了,不然怎么一点都没有女人天赋异禀的直觉能力。
难道??真的像傅时牧所说的,自己是个不知感情为何物的人?
可是??花晏蓦然一怔,怎么又想起傅时牧了?花晏猛的摇头,似是要把那姓傅甩出脑袋。
晃晃悠悠的,花晏不知不觉的走至山庄大堂的前院儿。刚过午时,正是饭饱人困之时,偌大的前院儿竟然一个人影都没有。
花晏散漫的来回踱步,脑子里纷乱如麻。想着想着,干脆便一屁股坐到了大堂前的台阶上,扳着指头一点点理着头绪。
斜前方不远处的青瓦屋顶上,懒懒的晒着太阳的桃酥商贩正目睹着花大当家各种有失作风的举止。
“啧啧,这是兼职女匪首吧?”傅时牧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看着花晏顶着两个黑眼圈坐在石阶上,低着头翻来覆去的掰着手指,那模样,完全是丢失了一个专业化的土匪当家所应具备的职业素养。
“这是在数钱吗?”傅时牧觉得自己快看不下去了。
远远的,那个卖相不错的女土匪一会儿愁眉苦脸,一会儿得意忘形,表情跌宕起伏。
傅时牧在房顶上闷闷的笑着。
他从没有恨过这个差点整死他的女魔头。因为这样一个连土匪都做不好的人,如何上升到一个能让他用心去恨的高度。
所以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心底对花晏最真实的看法,只要一声冷哼便能表达的淋漓尽致。
那边厢傅时牧像看戏似的侧躺在屋顶,这边厢花晏挫败的拿脚碾着一片落叶。
花晏的挫败不是没有原因的。接二连三的被嫁祸,自己却分析不出一点头绪。
最重要的是,两个月后若是再不能把自己洗白,那三刀六洞的刑罚可真不是说着溜嘴皮子的。
“我怀疑靳老儿害死了我爹,然后靳老儿死掉了。”花晏自言自语着掰回一根手指。
“然后我又怀疑云川有可能是暗杀我的那个人,然后云川又死掉了。”花晏又掰回一根手指。
“难道我只要怀疑谁,谁就会死吗?”花晏终于面临崩溃的边缘,仰面无语问苍天。
于是她看见了正在房顶讪笑的傅时牧。
花晏石化了片刻,登时恢复了大庄主的姿态,“噌”的站起身,板起脸冷冷瞪着傅时牧道:“你在那做什么?”
傅时牧摊了摊手:“晒太阳。英明神武的大庄主这个都看不出来吗?”
花晏正要回嘴,却登时起了疑心,走近了去抬头质问傅时牧:“你是怎么上去的?”
表面上看着是一个纯良无害的普通商贩,这般轻易的就上了房,难道那日伏在她房顶引她出门之人,就是这家伙?花晏想着,眼神不觉犀利了起来。
傅时牧一手支着脑袋,像在看一个无药可救的人。
“说!”花晏又厉声逼问。
傅时牧拍了拍额头,用下巴往一旁点了点。
花晏顺着他的眼神看去,于是看到了搭在一侧的木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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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说看完这章觉得俺家小晏像小孩子,也有人说小晏智商好低??
望天??其实她的反应挺正常的 对吧对吧对吧
打滚~~
PS:感谢尘埃在JJ抽来抽去的情况下依然坚持发来的长评~~鞠躬~~撒花~~
会爬树的猪.
庭院深深,浓荫如盖。
花晏尴尬的垂下脸,将微微发红的脸隐藏到一片绿荫中。
她低着头,羞恼的想那姓傅的八成是自己的克星,竟然在他面前几番丢了颜面。
傅时牧坐起身,慵懒的舒展了一下,探头去看花晏。
檐下那姑娘低着头,肩上不知何时落了许多花絮。不知怎的,傅时牧突然觉得这姑娘似乎比这浮屠山诸多景致都要动人一些。
傅时牧就那么安静的俯视着她,深??的眼神不知是在欣赏还是在思考。
蓦地,花晏突然动了。
傅时牧看着花晏似是想到了什么,而且是极为开心的想到了什么,因为她得意的动了动双肩。
傅时牧突然感觉好像有什么事情不妙了。
那位适才还尴尬脸红的大庄主,此时抬起头,斜睨着傅时牧笑了笑。
傅时牧却没有笑出来。
因为他看着花晏慢慢走至木梯前,张臂,伸手,抓住梯子,转身,移开。
“你??”傅时牧半张着嘴,表情要笑不笑,指着花晏瞪了半天。
“姓傅的,你就在屋顶上喝风去吧!”把木梯移开后,花晏洋洋得意的冲着傅时牧冷笑。
傅时牧伸着脖子,看见花晏一个潇洒的转身,扬着脑袋就走了。
坐在屋顶上那人忽然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狡黠的笑意被敛进狭长而温柔的双眼中。
“渴了。要去喝茶呢。”他自言自语着,继而以极快并且稳当的动作,一脚踩住檐下凸出的一角,两手牢牢扒住屋檐,轻轻一荡便落了下地。
花晏似是听到了身后有东西落地的声音,转过身去,于是看见傅时牧正轻拍着身上些微的尘土,一脸才享受完阳光的惬意。
花晏当下呆住,看傅时牧的眼神像在看一头会爬树的猪。
那头猪不仅会爬树,还爬的相当出彩。
傅时牧理了理衣衫,迎着光,微微一笑:“你真以为我只是个做桃酥的?”
果然!花晏心下一凛,神色警惕。
这姑娘怎么什么事儿都挂在脸上呢。傅时牧突然想,到底是谁这么赶鸭子上架的把这姑娘推上庄主之位的?
“你什么意思?”花晏见他不说话了,便追问了一句。
见她这么紧张,傅时牧却有心调笑:“做桃酥前,我可什么事儿都干过呢。”
“你??还做过什么?”花晏又问。
“好吧,你给我泡茶喝我便告诉你。”傅时牧笑眯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