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已经走开的人又转了回来,像重新认识这个人一样认真打量了一下沈离,对她的坚持和执拗有些意料之外,最后他说:“等你能挥动这把剑的时候,来找我。”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我叫墨夜。”
沈离猛地抬起头来,用不敢相信的目光看着他,直到看到墨夜眼中认真的神色后,才郑重地点点头,说:“我叫沈离。”
直到墨夜离开了,一直在一边旁观的苏真才走上前来,一边拿着手帕给沈离擦去汗珠,一边很不赞同地说:“沈姑娘你何必呢?你早就过了习武的最佳年龄,且身子骨那么弱,就算阁主亲自教你,说句实在话,也很难有所成就。这把流花宝剑两个大男人也只能勉强抬动,何苦这般为难自己。”
而沈离只是拿过手帕,自己擦了擦手上的水渍,然后淡淡地对苏真说了句谢谢,就又开始研究那把剑了。
苏真无奈,只好吩咐小厨房给沈离调制些补气养身的药膳,这回沈离没再拒绝,她很清楚地知道把身体养好是第一要务,给什么吃什么,无比配合。如此一来,苏真也不好多说什么,指指沈离原来住过的屋子:“阁主的意思,你可以留下来。一应衣食住行,都会有人负责的。我叫苏真,是回天楼的楼主,若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可以来找我。”
“好。”
“那你注意身体,我先走了。”看出沈离已经一心扑在了练剑上,苏真也打算先回去处理楼中杂务。却听见沈离有些迟疑地问她:“这把剑——”
苏真笑笑,心想还好,不算太笨,终于反应过来了,语气里带了些欣慰:“这把剑是阁主的,除了他没人能用。如今既给了你,你若能过了这关,就算阁主的嫡传弟子了。”
说完,但见沈离抿了抿嘴,一言不发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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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沈离在干什么。”寻簪小筑里,墨夜看完了这天的各楼报告,像是漫不经心地随口提了一句。自从那天把剑丢给人家后,事情一多,他就把这个人给抛到脑后去了。
萧沉把桌上地上堆地乱七八糟的文件报告收拾起来,想了想回答:“似乎是找了几块石头,日夜不停地练手劲。每隔半天都要去试试那把流花宝剑。”
墨夜放下手中茶盏,有些惊讶:“三天了还没放弃?”
“是,不仅没放弃,据报告说还很有些进步,一个女孩儿家,也不注意形象,成天就对着那把剑疯魔了。”萧沉也觉得不可思议,说的时候带了点笑意。
墨夜点点头,“走,我们也去看看。”
两人到了沈离暂居的院子里,也不进去,只远远观望着。沈离今天穿了一身便于行动的窄袖短打,也是没有一丝花纹的纯粹大红色,原本该绾成流丽发髻的长发只是简单的束在脑后,看上去干练无比。
“倒是有些习武的架子。”萧沉点点头,发表了一下评论。“可惜这个年纪才开始练武,除非能得什么奇遇,否则最多只能强身健体了。”
墨夜只是专注地看着,脸上的表情耐人寻味,半天才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未必。”
“嗯?”
“我若要亲自教一个人,必然不会做无用功。”
“阁主?你真的要收她?”萧沉有些惊讶。
墨夜抬头望了望天空,又把目光转向院子里,看着正拿着一截树枝很胡乱但很认真比划着的沈离,有些深不可测地说:“有些事,你不做,是无法预料结果的。”
第八章、杀鬼
“你可想好了?”
“是。”
“你学武是为了什么?”
“报仇。”
“嗯。”墨夜看了看对面的沈离,对她所给出的答案毫不意外,然而却微微摇头,“沈离,你要知道,仇恨可以一时间激发人的潜力,从更长远来看却是阻碍你的桎梏。我希望你心无杂念。”说着,他直视着对面的人,又问了一遍,“你学武是为了什么?”
“报仇。”她抬头毫不怯懦地与墨夜对视,第二遍回答依然掷地有声、毫无犹豫。墨夜闻言虽然表情没变,但沈离清晰地感觉到他有些生气,只听他冷冷地喝道:“沈离!”
“我本非江湖中人,我手中执剑,只为沈氏满门讨一个公道。”
“很好。原来你的原则就是以暴制暴。”墨夜轻哂。
“原来阁主行走江湖讲的是道义良心?”沈离脸上露出适当的惊讶表情,眼神里却满满的都是不屑。一场逃亡把沈离性格中的温婉表象抹去,露出凌厉迫人的锋芒来,被仇恨日夜缠身的人说话做事都开始趋向另一个危险的极端,一旦有人靠近,就很容易被刺伤。
墨夜用手轻扣沈离手中的流花宝剑剑柄,没有反驳,只是沉沉道:“我和你不一样。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现在,不合适。”说着他拿过那把剑——沈离如今已经勉强可以将它拿起来,但也仅仅是拿起来而已。
她要走的路,还很长远。
“沈离听令。”低沉有力的男声响起,难得的严肃认真,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一变。
红衣女子面向墨夜沉默着下跪,微躬身子等待着。墨夜没有马上开始程序,反倒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我还以为你不肯跪的。”
沈离沉默了一下,回答:“天地君亲师,应该的。”
“今入我寻簪阁墨夜门下,是否完全属于自愿?”
“是。”
“一日为师,终生为师。无论师门如何,都当尽忠;行走江湖,不可折堕师门名声;如若来日叛出师门,寻簪阁上天入地,也要将你斩杀。明白了吗?”
“是。”
“你现在还有后悔的机会。”
“沈离不悔。”
墨夜俯下身,双手扶起沈离,微微一笑:“沈离,你现在是我寻簪阁主的唯一弟子,随时谨记师门训诫,另外,从今天起,由我亲自指导你的剑术。”
沈离这才目光一亮,透出些许的欣喜神色。整个人立刻变得生动起来。
“告诉我,我一定能手刃仇人。”当时她淡淡地对墨夜说,眼眸里是凛冽的恨意。而墨夜既不否定、也不肯定,只是叮嘱她,“在我许可之前,不许擅自行动。”
沈离抽出墨夜手中还安稳待在剑鞘里的流花宝剑,冰冷的剑锋映出她眉间的执着与坚忍,还有难以尽数的莫名哀伤。
“师傅,我们可以开始了。”
墨夜拿过她执剑的手,温柔地把流花宝剑从她手里拿下来,自己握着,说:“这把剑不适合初学者,你先用树枝。若有一天你的剑术得到我的承认,它就是你的。”
“好。”沈离没有反驳,照着墨夜的话再树下折了根树枝,等在一边。
“这套剑法名唤‘杀鬼’,我只演一遍,你看好。”墨夜拿着流花剑,随手挽了个剑花。宝剑光华耀眼,即便没有招式,也眩得沈离一阵失神。墨夜的标准很苛刻,然而沈离没有提出意见,只是抿着唇,一眨不眨地盯着站在练武场中的男人,生怕错过了任何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