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太子前不久忽然大方了起来,原因很简单,他那个时候才得到了不受限制花钱的权利,所以对下面人的赏赐变厚并不奇怪。
只是,朝中有几个人像自己这样想太子?李治若有所思的看了看群臣的面孔,然后沉默的站在那里。
其实,不应该看他们的脸色,而应该看最上面的那个才对。那个决定太子是无辜的,太子便是无辜的。那人决定太子有罪,太子便罪不可赦。
所有的事情都可以从两面来考虑,太子送旧物给臣子,可以是招揽人心,但更可以是收买旧臣,图谋不轨。他送给了很多人,并不止那个小吏,这个举动并不能证明他无罪。以恶意的心思揣测,完全可以理解为他收买了不止一个人,然后便认定这样的举动,不仅仅会发生这一次,还会有更多次。
“臣认为,太子不可能做这种事……”
“臣认为,区区一面之词不足以采信……”
“……”
朝堂上自然也有为着太子说情的人,但是与着沉默的大多数相比,却也显得少的可怜。其中稍微有分量点的,便是陈国公侯君集,驸马都尉杜荷,以及开国公赵节。这些人有个共同特点,便都是不善言辞之人。以侯君集为例,他行伍出身,原本不通文墨,后来身居高位之后才开始学文,所以说话可想而知了。他是太子最有利的支持者,这个时候本就该跳出来为太子说话,只可惜他翻来覆去就只有一句话,这事不可能是太子做的。至于为什么,没有为什么啊,反正不会是太子做的。
看着太子孤独的站在庭中,李治心中一叹,不过这事情他也不可能置身事外,等着所有人都说完了,便纵然是他没有张口,皇帝也问到了他这里,“晋王以为这件事如何?”
太子的目光移向了他这里,魏王也将着视线移到了他这里,毕竟比起其他人,他与张玄素才是当事人,最有发言权。
李治站在那里斟酌片刻,然后缓缓张口,“事发突然,臣也未曾看清楚。对于查案,臣也不大懂得。不过臣总觉得,如果我是凶手,我大约不会再最后将着主谋的名字叫出来。”
这么大的破绽,他不信没有人看出来,只是有人不愿意说,有人故意不说罢了。李治也可以在这里装聋作哑,一句不清楚就应付过去,但是如今太子的情势,却不容他不帮忙。
如果是别人说,大有人可以跳出来指证最后一句话可见那人的忠心,就是为了让太子脱罪才喊的,越不可能的事情就越可能是真的。但是李治亲王的身份在这里摆着,他又极少说话,敢反驳他话的人还是少数,所以如今他张了口,争执的场面自然就冷了下来,朝堂上一时鸦雀无声。
太子看着李治,脸上明显松了口气,而魏王的脸色却陡然变得难看了起来。
李治站在原地,一脸的平静,仿佛一切与自己无关。
45太子
这事情最后还是张玄素解决的,毕竟作为受害者,他最后匆匆的赶到朝堂请求不要再扩大事态,皇帝还是要给几分面子的,于是最终只是给着这个定了忤逆罪,其它的就不论了。实际上大家都明白,这事情也的确不敢往下查了。因为照着这阵势,太子撇不清,到时候说不定还查出其它什么人来,那笑话就闹大了。
不过此事就此结束,但是这件事带来的影响和后果,怕就只有个人自己心里得知了。
退朝的时候,李泰特意走慢了几步,等着李治走过去了,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小九真是长大了,也越来越有主意了啊。”
李治对着李泰向来是没有太多好感的,这一位自己与着他站在一边,他当你理所应当。自己不与他站在一边,他便当你是敌人。反正这么多年来,李治被明里暗里威胁的也习惯了,所以当下只是点了点头,十分随意的说道,“四哥谬赞了。”
“你,”李泰没有想到李治竟然会回他这么一句话,当下那是怒上心头,正要再说话,却见着李治匆匆一揖,“我有事先走一步,四哥见谅了。”
说完,便是不等李泰反应过来就匆匆的离开了。
“你,”李泰被李治一哽,在原地站了半天才缓过气来,看着李治的背影,简直是咬碎了一口银牙。
这个没脾气的跟屁虫竟然也会噎他了!这般忙不迟迭的过去,还不是准备去捧太子的臭脚!
太子,想起太子,李泰的心中便又一大痛。除了比自己长一岁之外,他有什么好的?
可就是这一岁,他便能成为正统,便能靠着这个叫天下人归心!哪怕他的名声坏成了那样,却仍然有一帮子人前赴后继的围着他;哪怕他做出再多惹怒父亲的事情,可是在考虑大局的情况下,父亲竟然准备将着自己送往封地,以保存他的地位。
想到这些,李泰在袖子里的手忍不住握的更紧了,那般窝囊无用的大哥,凭什么他能做太子,自己就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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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治的确是去追太子了,只是他追到太子附近,却不知道上去说什么好了。
太子就在延明门附近,正一眨不眨的看着门洞内的青砖。
今早上的事情就在这里发生的,不过毕竟是皇宫,那小吏自绝于此,前脚他死了,后脚便有人将着他的尸体扛走,将着这里打扫的干干净净,看不出半点端倪来。
李承乾一个人站在那里发呆,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不过旁边的路人见着他这样子,都匆匆的避开,没有一个人敢上去搭话,所以李治一时也不知道究竟是该上去,还是在跟着旁人一样躲远些。
正在犹豫着,太子却忽然回头叫了他一身,“九郎?”
李治听见李承乾叫唤,迟疑了片刻后走上去,看着李承乾的样子,一时走了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
虽然这个人是他名义上的大哥,只是他还未懂事,李承乾就已经出阁,要论情份,却着实没什么。
但这个时候,要是叫着太子,总觉得冷淡。
李治犹豫了一下,却是仍然张了口叫了声,“大哥。”
李治的这一声叫唤的让李承乾愣了片刻,不过等回过神来时,眼中却多了一抹笑意。
不过他并没有回声,只是点点头示意李治跟上。
两人不紧不慢的朝着弘文馆走去,李治始终保持着一步距的走在李承乾身后,李承乾注意到他的谨慎,也没有问任何跟今天早上有关的事情,只是随意的问他近来读了什么书,学了那些文章。
到最后,走到了恭里门附近时,两个人分别,一个朝着弘文馆走去,一个朝出宫。李承乾点了点头,只对着李治说了一句话。
“雉奴,大哥会记着你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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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宫门,看着火辣辣的太阳,李承乾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他八岁为太子,十二岁开始听政,十四岁监国,十六岁加元服。在着他人生的前二十年,他做的事情大部分都是为着太子这个头衔服务。为了做一个合格的太子,他吃尽了苦头。别人做不到的,他要做到,别人能做得到的,他要做好。对待下属要亲切,对待老师要谦恭,对待弟弟们要爱护。别人受不了的,他要受,别人忍不了的,他要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