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白宿道,“刚才在档案室里我就想说,不是被打断了嘛。”
探险队最后一次盗墓是1923年……
队长老家离挖出汝瓷的地点直线距离不到一公里……
因为地震长眠于地底……
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但乔清许仍感觉有些阻力。
直到他又扫了一眼窗外,当看到被海水淹没的海岸线后,一切都豁然开朗了。
姬文川注意到了乔清许的异样,问道:“怎么了?”
乔清许没有回答,看向白桃说:“白桃姐,你能给我关东大地震的详细资料吗?”
“可以是可以。”白桃有些迟疑地说,“但也得回到清风会馆才行。”
“没问题。”乔清许说完,看向身旁的姬文川,又说,“姬先生,我想你应该可以买下那件汝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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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会馆里都是木结构建筑,并且最高不超过两层,因此地震并没有造成多大损失,只是家具倒了一地。
佣人打扫出了会客厅,白桃把笔记本电脑放到矮几上,一边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一边对乔清许和姬文川说:“打印机坏了,直接看电脑行吗?”
“可以。”乔清许说,“我想着重看看海啸袭击的区域。”
“这里。”白桃把电脑屏幕转了个方向,对准乔清许。
虽说页面上密密麻麻的全是日文,但统计表格里都是汉字和数字,乔清许看起来并不困难。
只见在1923年发生的关东大地震中,静冈县是受海啸袭击最严重的几个地区之一,有七百多栋住宅直接被海水冲垮。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乔清许呼出一口气,看向姬文川说,“一切疑点都可以解释了。”
姬文川也看出了些许苗头,问:“是因为海啸吗?”
“对。”乔清许说,“我来理一理。”
1923年,一支帝国大学探险队来到中国,盗掘了一座北宋公主墓。
探险队带走了大量珍贵的中国文物,其中就包括那件汝窑羊形香炉。至于其他没法带走的文物,他们进行了损毁。
回到日本国内后,探险队没有如实向学校上报带回来的文物,而是进行了私藏。
羊形香炉落入探险队队长之手,他存放在位于静冈县的老家之中,而在当年九月,关东大地震发生,静冈县沿海地带被完全淹没,香炉被冲到一公里之外的地方,混入泥土当中,最后沉入了地底。
从出土到再次被埋,中间只不过隔了几个月的时间,因此这件香炉没有经过正常氧化的过程,并且有被盐水浸泡过的痕迹。
“那探险队队长应该在地震中死亡了,否则他的后代应该会寻找遗失的香炉。”
乔清许讲述结束,姬文川停止转动左手拇指上的翡翠扳指,说:“现在故事完整了。”
“是的。”乔清许已经习惯了这个说法,“这应该是最接近事实的版本。”
姬文川点了点头,抬起手来揉了揉乔清许的脑袋:“辛苦了。”
“但要让这个故事更具真实性,”乔清许又说,“我们还需要埋在图书馆里的那些资料,然后……”
“你想找一找那个大爷。”姬文川接话道。
“嗯。”乔清许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我会想想办法。”
夜晚降临,让这黑暗的一天以另一种方式再次进入了黑暗。
乔清许的脑海中又开始浮现大楼倒塌的场景,和从空中俯瞰下去的一片狼藉。
他翻来覆去地没法入睡,姬文川便掀开自己的被子,问道:“要过来吗?”
乔清许当然想要过去。
他钻进姬文川的被窝中,熟练地窝进他的怀里,看着他问:“姬先生,你不害怕吗?”
这一天中,乔清许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惧,但反观姬文川,始终保持着沉着冷静,让乔清许六神无主时总能找到依靠。
“不怕。”姬文川柔声说,“我害怕,你怎么办?”
就像在地震发生当时,姬文川的怀抱给了乔清许安全感一样,此时此刻靠着这温热的胸膛,他也感到无比安心。
人一旦放松,困意便席卷而来。眼皮渐渐阖上,乔清许终于睡了过去。
睡梦中,铺天盖地的尘土再次弥漫四周,有人在惨叫,有人在哀嚎,乔清许迫切地想要帮忙,但只能眼看着无数人被掩埋在钢筋水泥土之下。
他急得满头大汗,四处奔波,这时,一座大厦在他头顶倾倒,他猛地睁开双眼醒了过来。
身边空荡荡的,连被窝都冷了下来。
乔清许连忙从褥子上爬起来,慌慌张张地朝门外跑去:“姬先生!你在哪儿?!”
面朝后院那头的推拉门倏地被人拉开,身披大衣的姬文川坐在廊下,叫住了乔清许:“乔乔,我在。”
乔清许松了一口气,披上外套走到姬文川身边,问:“你怎么坐在这儿?”
“抽根烟。”姬文川说。
小院里已经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雪,闪烁的烟头在一片白茫茫之中格外显眼。
乔清许在姬文川身边坐下,奇怪地问:“你不是不抽烟吗?”
“睡不着。”姬文川说。
他抬起右手,嘴唇含住烟嘴,深吸了一口气。
烟头处的红点随着他吸气的动作亮了起来,飞速往上燃烧,在即将接近烟嘴时,忽地又黯淡了下去,最后被摁灭在走廊边缘的积雪中。
夹杂着水汽的烟雾被吐到半空,使得姬文川放空的视线更加迷离。
乔清许看着这样的姬文川,突然反应过来了一件事。
原来姬文川的云淡风轻都是装的,他也需要时间好好消化今天发生的一切,但身为一家之主,身为乔清许的依靠,他没法对别人诉说他的恐惧,只能半夜来到屋外独自消化。
“姬先生。”乔清许动了动喉结,掌心覆上姬文川的手背,“你是不是也很害怕?”
说完,怕姬文川否认,他又说道:“你不用觉得丢脸,因为我比你更害怕。”
姬文川轻声笑了笑,揽过乔清许的肩膀,说:“有你在我就不害怕。”
乔清许靠在姬文川怀里,看着他的下颌线,问:“为什么?”
“我们俩要是都害怕,”姬文川收起下巴,看着乔清许说,“那不是早就吓死在里面了?”
乔清许换位思考地想了想,如果他要去保护一个人,或许在当时的情况下,他也会把恐惧抛到一边。
所以姬文川的不害怕并不是他的意志力真有那么强大,面对如此毁灭性的灾难也可以无动于衷。
他只是为了保护乔清许,不得不让自己忽视心底里的恐惧。
想到这里,乔清许伸出双手环住姬文川的腰,靠在他的颈窝说:“有你在我也不害怕。”
姬文川抬起搭在乔清许肩膀上的手,轻轻捏了捏他的后颈,低声道:“乖。”
绒毛般的小雪似乎有越下越大的倾向,乔清许就那么靠在姬文川怀里,静静听着雪花飘落在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