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眸点燃,重重呼出一口,才觉得烦闷稍解。
伸手将纸袋拿了过来,拿出那里面的东西。
拿木质画框裱好了,一幅瓷板上的墨色山水画,朦胧雾气,似从隐约的群山里一层一层漫出。
虽然冠以“谢谢”的名义,但是第一回 收到她自制的作品。
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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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续几天,陈清雾一直待在工作室做收尾整理。
得空还跟赵樱扉“进城”一趟,置办软装。
待工作室收拾到她有心情开始开工时,查卡上余额,已经捉襟见肘。
赵樱扉“慷慨”请她吃晚饭,学校后街大牌档,并放下“豪言”,绝不会让小姐妹吃不上饭的,学校食堂三菜一汤,包-养她一两个月不成问题。
吃完饭,陈清雾扫了一辆共享单车,骑回园区。
在园区门口还了车,步行至工作室。
正低头从帆布包里翻找钥匙,忽听门口处传来一声笑:“终于回来了。”
陈清雾吓得包都差点从手里滑出去,“……祁然?”
郊区没有光污染,月色足够明亮,门口抱臂倚墙而立的人,除了孟祁然还有谁。
“你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那还怎么给你惊喜。”孟祁然笑说。
陈清雾拿钥匙开了门,摸门口总控开关揿下。
空间霎时亮起,她借灯光去看,孟祁然穿了件浅灰色的卫衣,手里提着一只黑色双肩包,手臂上浅浅一道擦伤。
陈清雾将他手臂抓起来,“怎么受伤了?”
“试车摔了一下。正常的。”孟祁然提着双肩包,推着她肩膀往里走去。
“比赛成绩怎么样?”
“小组第一。”
“这么厉害。”
孟祁然挑挑眉。
“吃饭了吗?”
“飞机上吃了点。你这里太远了,出城又堵,过来坐得我差点晕车。”
“你开赛车的哎。”
“赛车的也快不过出租车司机。”
陈清雾笑了声。
孟祁然将包往桌面上一扔,随即往沙发上一倒。
陈清雾问:“你吃东西吗?我帮你点个外卖。”
“有水吗?”
“有。你等下。”
白天叫人送了一箱纯净水过来,还没拆开。
陈清雾去墙根处将箱子拆了,递了一瓶给孟祁然。
孟祁然喝了几口,拧紧放在茶几上。
他靠住沙发靠背,环视一圈,“都收拾好了?”
“差不多。”
“还缺什么吗?”
“不缺。”陈清雾边说话边打开外卖软件,下单了一份肯德基套餐——这附近这家最近,送餐最快。
点完之后,陈清雾在他旁边坐下,“下站比赛什么时候?”
“两周以后。”
“那你要回家一趟吗?”
“嗯。后天回去。”孟祁然转头看她,“明天陪你去逛街?”
“都行。”
随口闲聊,直到骑手打来电话,通知东西已经送到门口。
陈清雾叫孟祁然坐着,自己起身去拿。
等她取了餐返回室内,却见孟祁然支起了人字梯,正在往窗户上挂东西。
陈清雾走过去,抬眼望去,“在挂什么?”
她听见清脆而空灵的声响,怔了下。
那是一串彩色的玻璃风铃。
孟祁然挂好了,扶着人字梯往下,还剩两阶时,直接一跃跳下。
他拍一拍手,去洗手池那边洗手。
陈清雾跟过去,在一旁的岩板台面上拆外卖。
听见孟祁然打了个呵欠,陈清雾望过去,“很累吗?”
“嗯。昨晚没怎么睡,跟教练复盘比赛,白天把车送去保养了,下午直接飞过来找你。”
陈清雾顿时觉得心底泛起柔软的情绪。
“……这么着急啊。”她轻声笑说。
孟祁然没说话,只是轻笑一声。
自鼻腔里发出的,有点懒散,却好似羽毛直接拂过她的耳膜。
他卫衣衣袖没挽好,洗手时直接滑下去。
陈清雾看见了,伸手去打算帮他挽。
孟祁然却在这时候忽然转过头。
没有任何预警,目光直接相撞。
陈清雾一下屏住呼吸,因为没想到会挨得这样近,他的呼吸,好似就直接落在她的鼻尖上。
两人一下都定住了。
空间和时间都恍如凝滞。
陈清雾睫毛控制不住地颤了一下,心脏也似要喉咙里跳出来。
怎么办,她飞快思索该闭眼,还是该移开目光,却看见孟祁然深色的干净的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
随即,他生硬地别过了目光,低头,将衣袖潦草地一挽,继续洗手。
哗哗的水流声,好像无法传入她的耳中。
她只听见一阵嗡嗡的声响,空白得像是小时候周二信号断联的电视雪花点。
她以为99%会发生的事,没有发生。
孟祁然是“不敢”,还是“不想”。
她无法思考了。
她机械地往旁边挪了一步,从已经拆开的外卖袋里,拿出汉堡、可乐和小食,“……趁热吃吧。”
她听见好像是不属于自己的声音在这样开口。
“……嗯。”孟祁然闷闷应了一声。
水流声停了。
她没去看孟祁然,“你先吃,我去看下衣服洗好没有。”
“嗯。”
陈清雾飞快地往后方走去。
她蹲在洗衣机前方,伸手扣住了盖子,却好像力气尽失。
就这样蹲在这里,许久,听见外面孟祁然喊她:“雾雾。”
她应了声,站起身,朝外头走去。
孟祁然已将双肩包提了起来,“有点累,我先回酒店休息。明天……明天过来接你逛街。”
陈清雾“嗯”了一声。
“走了。”孟祁然没看她,“早点休息。”
他转身走了。
陈清雾望着水泥地上他朝着门口远去的影子,心底和脑海俱是一片空白。
孟祁然快步走到工作室门口,迈下台阶。
停住脚步,深深呼吸。
他骤然地意识到,原来以往相处,自己一直在下意识回避方才这样的情况。
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样的下意识。
脑袋里乱轰轰的,一种脱轨般的惊恐与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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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面上的食物并没有动。
陈清雾看着它们,一件一件放回了袋子里,丢进垃圾桶。
她在沙发一角坐下,听见手机振动了一声,拿过来一看,是孟祁然发来的消息:我上车了。明天过来找你。早点休息。
她没有回复,锁屏了随意往沙发上一扔,随即从包里摸出烟和打火机。
燃了一支,却只吸了两口,就这样坐在那里,在风拂动玻璃风铃的清脆声响中,静默地看着它烧到了头。
手机再度响起,以为又是孟祁然,扫一眼却发现是孟弗渊打来的电话。
陈清雾将烟揿灭,拿起来接通。
孟弗渊问她:“在工作室吗,清雾?”
“在的。”陈清雾轻声说。
“我过来替钱老师拿件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