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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君正值中二期(93)

而此时的镜无忧已掠至青铜古佛像掌心莲蕊,紫衣飞扬, 眉心寒煞,犹如坠入魔道的天界灵女。

她眼含愠怒, 在狂风间迅疾布下法阵。

旋飞的嫣红花瓣如怒涛急涌,一瞬间将其护佑在内。却在这时, 魔君已冲破风阵, 玄黑长袍凌厉飘展,挟着那一道赤焰当空直落。

轰然迸响,佛像再晃。

镜无忧身前红花猛涨,旋成巨浪冲击而去。魔君持剑疾掠,指掌间碧光翻转, 竟将那嫣红花浪吸摄得急剧扭曲。再一掌推出, 漫天残花纷落攒飞。

镜无忧只觉一股巨大力量奔涌冲来,而腕间红珠内又有灵力不断震荡。她咬牙飞掠,长发扫过之际, 划出道道墨痕。

“寒天!”

她在魔君的招招紧逼下嘶声叫喊。

风旋狂舞,寒天身形骤然虚化,竟在须臾间如黄沙般融入狂风,朝着魔君扑卷过来。

重霄剑灼焰暴涨,然而漫空黄沙顷刻覆下,整个兰若地宫陷入了昏黄幽冥之中。

他飞身旋起,碧光萦动如千万灯盏渐次亮起,然而当他再度看清四周景象时,却发现那青铜佛像的掌心只有莲花盛开,其上已无镜无忧身影。

*

苍穹昏暗,黄沙弥漫。

镜无忧从兰若地宫脱身而去,隐去身影后直掠云端,顺着啸卷疾风奔袭千里之外。

腕间的串珠不住颤动,她紧咬牙关,一股灵力直贯而入,却遭遇到了来自玉珠内的强烈抵抗。

“居然还不死心?”镜无忧攥着手掌,忽而拈诀发力。

红玉串珠间的白丝急剧增长,扭曲着盘旋着,布满了整串珠子。

被困在其中的沐琼茵本来正集聚力量想要冲出,却又觉强力压顶,一瞬间几乎元神迸裂。

来自外界的声音冷冽决绝,“奉劝你不要再妄图挣脱,就算能强行冲出,你也将在须臾间元神散裂,根本无暇再找到下一个宿主。到那时,哪怕魔君上天入地,也找不到你这已经散去的幽魂。”

沐琼茵寒声道:“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倒是无意为难于你。”镜无忧缓缓道,“就算是魔君,也只要听从我的指令,便不会有太多麻烦。可惜他自视甚高,就连明知你的生死在我掌握之中,还想要凭着自己的实力将我击败。”她冷哂了一声,遥望飞卷凌乱的云层,“看来你在他心中的位置,也不过如此……”

“君上是不会轻易屈服于人的。”沐琼茵喘息着,无数飞丝纠缠旋转,在血红的结界中将她越束越紧。

“哦?那就看看他会不会再来求我。”

镜无忧淡漠应答,猛然一扬双袖,投入云间。萧萧晚风掠过她的乌黑长发,撩动起透白云纱簌簌飞卷。她迎着初升的残月疾掠而往,远处北辰星若隐若现,犹如渺茫而又值得期待的希望。

纤云如织,寒意四起。镜无忧沐着夜色迢迢而去,回首间,暗蓝天幕苍茫无边,是她曾经一心向往的浩瀚宇宙。

风拂过雪青罗裙,玉珏声声轻响。

她渐渐放慢了行程,最终坐在了幽眇云间。

冷月当空,零碎星影偶现寒光。

就在这幽寂间,有风自西南方吹袭而来,透过云层,送来了片片枯黄木叶。

她抬头,蹙了蹙眉间,“寒天?你追上了?”

木叶飘飞,缓缓汇聚成人影,依稀还是那个身披斗篷的圆脸少年。只是这身影看上去有些缥缈虚无,仿佛随时被风吹散。

“主人。”他略显羸弱地屈膝跪倒,“属下尽力阻挡了魔君,兰若地宫这一次是真正毁了。”

她扬了扬手,示意他站起。寒天却还在跪在云间,紧紧裹着宽大的斗篷,低垂着头。

镜无忧淡淡道:“兰若地宫本来就已经是一片废墟,如今对于我们而言也再无用处,你不必为此感到忧伤。”

“主人认为魔君真的会再找来吗?”他犹犹豫豫道,“他已经得到符文石,凭着这重霄剑足以抵御天界,万一他不愿与我们合作,先前的一切事情……我们岂不是都白做了?”

镜无忧平静道:“只要他一日找不到那个幽魂,就会自己寻上门来,”

“那幽魂,真有那么重要的作用?”

“你不懂情感,哪里会明白?”镜无忧盘膝坐在云中,双指一错,身周浮动点点红影,如细碎花叶飘舞不止。

寒天纳罕着还待追问,她已闭上双目,道:“让我调息片刻,若是魔君追及,还得再有一场纠缠。”

“好……”他恋恋不舍地看了镜无忧一眼,却也不敢再多话,只好默默躲在了云层另侧。

*

飞云横渡,镜无忧在寒月间闭目调息,重新回到这个身子时间未久,灵力还不够稳定。尤其是腕间的那串红玉珠子内,还时不时传来一阵阵颤动。

难道那幽魂还不罢休?

她心中一冷,透过灵力警告对方,不料那个虚弱的元神却反问道:“你究竟是谁?”

“我?”镜无忧虽端坐不动,心意间却能与之相通,“你没听到魔君与我的对话?”

“妖王……我知道,你是妖王。”结界中的沐琼茵尽管失去了身体,但是五感皆存,强忍着一阵阵的刺痛,“可是……妖王又是什么来历?我和魔君以前竟从来没有留意过……原先我还不明白,为什么我进入这身体后,总会看到想到一些奇怪的画面。现在我才知晓,原来你的元神始终存在,那些画面都是你心念所致。譬如我在甘华神树中无端进入了黄泉幽境,看到的满地血色荼蘼,还有那个睡在竹筏上的白衣人……再譬如,我在金陵叶家旧宅,从古镜中看到婉儿身后的那个男子……”

镜无忧的心神骤然波动,“你想说什么?”

浅白飞丝渗入沐琼茵的元神,几乎将其生生撕碎。

她硬撑着,拼力道:“我与君上后来去过黄泉忘川,你是不是也看到了?”

“那倒没有。”镜无忧冷冷道,“我自从被你强挤出宿体后,一直都蛰伏在红玉串珠内,也就是你现在所在之地。当你进入黄泉时,我便留在了地界。本想趁着那个机会再次占据宿体,没想到灵力还不够强大,你与魔君又很快返回,我还是错失了良机。”

“怪不得,当时有一股力量似乎要阻止我的元神回到宿体……”沐琼茵顿了顿,又道,“我在黄泉看到了叶葬花留下的石屋,还有破碎的镜子……以及孤单生长于岩石下的一朵荼蘼花。”

镜无忧的手指微微一震,眼睫亦轻轻簌动。

沐琼茵吃力地喘息了半晌,才道:“黄泉花灵说,他曾孑然一身甘为花侍,只为等待那朵瘦弱的荼蘼再度开放,最终耗尽心力也未能如愿……你,就是那朵荼蘼花?”

夜风倏然划过她的眉睫,镜无忧呼吸一滞,过了许久,才缓缓睁开双眼。

“荼蘼花长于忘川两岸,需得沁润鲜血后才可盛放。我的原身生在幽静岩石下,从来无人经过,更不会得到鲜血浸润……就这样过了数百年之后,他因寻找亡妻魂魄闯入黄泉,偶然经过我的身旁,自掌心滴落的鲜血恰巧使我获得滋养,在他面前无声开放。”她的心间有潮水起落,卷拂起片片嫣红,“此后他为挽回亡妻性命甘愿进入万妖宫,成为了只能与鬼灵为伴的异人……而我化为花灵后,亦追随而去,希望能再度得到他的注意。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