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比是我打你一拳,你又打我一拳。我再打你一拳,你又打我一拳。打上七八十
拳,直到有人跌倒为止。你打我的时候,我不能躲闪退让,也不能出手招架,只能
直挺挺的站着,运起内劲,硬受你一拳。我打你的时候,你也一样。如是武比,那
么比兵刃也罢,比拳脚也罢,自然可以闪避招架,奔跑跳跃。”
桑结心想:“这顽童身子灵便,倘若跳来跳去,只怕师弟一时打他不到。他有
恃无恐,必有鬼计,多半他会跳到草堆之旁,引得师弟追过去,那尼姑便在草堆中
突施暗算。如是文比,他这小小拳头,就是师弟身上打上七八十拳,也只当搔痒。”
用藏语叫道:“跟他文比,可别打伤了他。跟他打得越久越好,以便看明他的武功
家数。”
韦小宝道:“你师兄害怕了,怕你打不过我,教你投降,是不是?”
那喇嘛笑道:“小鬼头胡说八道。师哥见你可怜,叫我别一拳便打死了你。谅
你小小年纪,兵刃拳脚的功夫有限,我也不占这个便宜,咱们便文比罢。”
韦小宝道:“好!”挺起胸膛,双手负在背后,道:“你先打我一拳。我如躲
闪招架,不算英雄好汉。”那喇嘛笑道:“你是小孩,自然是你先打。”说着学他
的样,也是双手负在背后,挺出了胸膛。他比韦小宝虽足高了一个头有余,脸上笑
嘻嘻地,全不以这小顽童为意。韦小宝左手拳头伸出,刚好及到他的小腹,比了一
比。五名喇嘛见了他的小拳头,都哈哈大笑起来。
韦小宝道:“好!我打了!”那喇嘛倒也不敢太过失意,生怕他得异人传授,
内力有独到之处,当下将一股内力,都运上了小腹。韦小宝左手衣袖突然拂出,拳
头藏在袖中,无声无息的在他左边胸口打了一拳。桑结等见这一拳如此无力,又都
大笑。
笑声未歇,却见那喇嘛身子晃了一晃,韦小宝道:“现下你打我了。”那喇嘛
突然一交扑倒,伏在地下,就此不动。桑结等人大惊,一齐奔出。韦小宝退向草堆,
叫道:“站住,谁过来就是乌龟喇嘛王八蛋。”四名喇嘛登时止步,只见那喇嘛仍
是不动,不是闭气重伤,便已死去。四人张大了嘴,惊骇无已,都说不出话来。韦
小宝双手拳头高举过顶,说道:“我师父教我的这门功夫,叫做‘隔山打牛神拳’,
大牯牛也一拳打死了,何况一个小小喇嘛?哪一个不服,再来尝尝滋味!”低声道:
“阿珂老婆,你赖不了罢?”
阿珂见他这等轻描淡写的一拳,居然便将这武功高强,身材魁梧的喇嘛打得伏
地不起,不知死活,也是讶异之极,听了他的话,竟然忘了斥责。韦小宝笑道:
“哈哈,你答应了,乖老婆。”阿珂怒道:“没有。”韦小宝道:“你又耍赖,不
是英雄好汉。”阿珂道:“不是就不是,又怎样了?”白衣尼却看到韦小宝在那喇
嘛心中打了一拳之后,那喇嘛胸前便渗出鲜血,摇晃几下,便即伏倒,一凝思间,
已知韦小宝袖中暗藏匕首,其实并不是打了一拳,而是对准了对方心脏戳了一剑。
这匕首锋利绝伦,别说戳在人身,便是钢铁,也戳了进去。韦小形容词先有左手拳
头比一比,让人瞧见他使用拳头,使了匕首后立即藏起,双拳高举,旁人更是绝无
怀疑。
桑结叫了那喇嘛几声,不闻回音,一时惊疑难决。一名身材瘦削的喇嘛拔出戒
刀,叫道:“小鬼头,就算你拳法高明,却怎地?佛爷来你比刀法。”心想这小孩
得到高明传授,内功拳劲果然是非同小可,但跟他比兵刃相斗他的拳劲便无用处。
韦小宝道:“比刀法也可以,过来罢!”那喇嘛不敢走近,喝道:“有种的便
过来。”韦小宝道:“你有种,你过来!”那喇嘛道:“一、二、三!大家走上三
步。”韦小宝道:“好!一、二、三!”走上了三步。那喇嘛也走上三步,戒刀舞
成一团白光,护住上盘,只怕他忽然使出“隔山打牛神拳”。韦小宝笑道:“你不
用害怕,我不使神拳打你便是。”那喇嘛哪里肯信,仍是将戒刀舞得呼呼风响,叫
道:“快拔刀!”韦小宝笑道:“我练成了‘金刚门’的护头神功,你在我头顶砍
一刀试试,包管你这柄大刀反弹转来,砍了你自己的光头。我先跟你说明白了,免
得你上当。”那喇嘛将信将疑,眼见他随手一拳便打死了师兄,武功果然深不可测,
一时不敢贸然上前,更不敢举刀往他头上砍去。韦小宝道:“你武功太低,我决不
还手就是。不过你只能砍我的头,可有能斩我胸口。我年纪小,胸口的护体神功还
没练成,你一刀斩在我胸口,非条了我不可。”
那喇嘛斜眼看他,问道:“你的脑袋当真不怕刀砍?”韦小宝摘下帽子,道:
“你瞧,我的辫子已经练断了,头发越练越短,头顶和头颈中的神功已练成。等到
头发练得一根都没有,你就是砍在我胸口也不怕了。”他在少林寺,清凉寺出家,
头发剃得精光,这时长起还不过一寸多长。当时除了和尚和天生秃头之外,男子人
人都留辫子,似他这般头上只长一寸头发,确是世间所无。至于头发越练越短,是
他记起了当日在康亲王府中,见到吴应熊那些“金顶门”随从的情景。那喇嘛看了,
更信了几分,又知武功中确有个“金顶门”,铁头功夫十分厉害,说道:“我不信
你脑袋经得起我刀砍。”韦小宝道:“我劝你还是别试的好,这一刀反弹过来,你
的吃饭家伙就不保了。”那喇嘛道:“我不信!站着别动,我要砍你!”说着举起
了戒刀。
韦小宝见到刀光闪闪,实是说不出的害怕,心想倘若他当真一刀砍在自己头上,
别说脑袋一分为二,连身子也非给剖成两爿不可。只是一来不能真的跟这喇嘛动手,
除了使诈,别无脱身之法;二来他好赌成性,赌这喇嘛听了自己一番恐吓之后,不
敢砍自己脑袋和项颈,这场赌,赌注是自己性命。这时自己的生死,只在喇嘛一念
之间,然而是输是赢,也不过和掷骰子一般无异,何况这一场大赌是非赌不可的,
倘若不赌,这喇嘛提刀乱砍,自己和白衣尼、阿珂三人终究还是会给他砍死,更何
况阿珂这小美人正在目不转睛的瞧着自己,想到这里,忍不住向躺在地下的郑克爽
瞧了一眼,心道:“你是王府公子,跟我这婊子儿子相比,又是谁英雄些?他妈的,
你敢不敢站在这里,让人家在脑袋上砍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