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樾是否贪财、是否嗜吃,乃至于司樾到底是什么——这些事情没有随着相处时间的变长而清晰,反而愈发扑朔迷离。
从前恒子箫以为她是妖魔,如今,却认为她自天而来,为的是救苦救难,令世间少些折磨。
他愈发茫然,这世间信仰的是神,为何司樾却比神更爱天下万物。
第100章
因洛城菜人一事, 司樾恒子箫得罪了禛武宗赵尘瑄,彼时恒子箫才刚刚筑基,修为太浅, 故而在凡界暂避风头。
这一避就是十二年有余, 眼下他已达到金丹, 有了自保的能力,也就可以回修真界了。
司樾领着恒子箫回了趟裴玉门。
门主傅洛山和首席弟子白笙在见到金丹期的恒子箫时,莫不感慨。
终于回到了家,却没待上几天, 白笙便推荐恒子箫去参加一个月后青年大会。
修真界的青年大会十年一度, 上一回恒子箫错过了,这一次正好赶上。
恒子箫想在裴玉门再多待几日,司樾却催着他上路,而门主和白笙也都没有一句挽留。
傅洛山和白笙亲自送他们离开,待一行人远去后, 白笙对傅洛山道,“师父, 看师叔的模样, 怕是还没有解决那些事。”
傅洛山望着恒子箫的背影一叹, “可惜了……难得回来, 只待了这么几天, 我还想着他能留下来帮一帮你。你也别急,以司樾的本事, 早晚能够解决的。”
他们不知道司樾身上有什么秘密,但司樾待在裴玉门的那些年, 裴玉门两次遇险,一次是水鬼, 一次是魔猪。
司樾走后,裴玉门再没有出现不同寻常的妖邪。
她当初离开裴玉门、此番来了又走,约莫也是怕自己待久了,又给裴玉门惹上灾祸。
这一次恒子箫是御剑走的,他将剑扩大成小舟模样,载着司樾纱羊朝化城而去。
青年大会的会场地点正在仙盟总部所处的化城,他第一次去时累得面色惨白,如今已轻车熟路,信手拈来。
站在剑上飞了几个时辰,恒子箫不由得问司樾,“师父,我们当真要参加大会么?”
司樾支着头躺着,“你不想去?”
“倒也说不上想不想,”恒子箫道,“只是几大仙宗都在场,万一被赵尘瑄认出来,岂不又添是非?”
“是呀,”纱羊也道,“之前你为了避他,在凡界待了十几年,怎么现在还主动露面呢。”
司樾哈哈一笑,“从前这小子太弱,自然得处处低头,如今有了点本事,也该闯闯祸了。”
“他再有本事,也不是元婴的对手。”
“兴许人家赵峰主贵人多忘事,早就不记得他这号人了。”
纱羊睨她,“真不知你哪来的那么多乐观。”
司樾笑道,“好,今日不去大会,明日不去禛武宗周边,后日呢?难不成每日出行前都占上一卦,算算那赵尘瑄会去哪里?这才惹上一个元婴而已,日后惹的人多了,又该如何,莫非再也不踏出房门一步了?”
“呃……这话倒也是。”纱羊托着腮,“要真这样畏手畏脚的,还不如不回来呢。”
她认可了司樾的话,反过来对恒子箫道,“你且放心,反正还有你师父在。再说我们又没有做错什么,该是他怕我们才对。”
恒子箫点了点头,纱羊又道,“不过真是奇怪,洛城的事闹到了朝廷里,禛武宗必会纠察,赵尘瑄怎么能毫发无损呢。”
恒子箫道,“大抵是找人顶罪了。”
“这么大的事儿,谁敢顶呢,不要命了吗。”
“我也不好说,”恒子箫敛眸,“但控制人心的阴邪之术不少,找一个替死鬼顶罪,再买通判罪的人,也不是不可能。”
纱羊一愣,总觉得恒子箫回来后有了些变化。
纱羊和司樾都不说话了,恒子箫便也掀过这个话题,抬头看了眼太阳。
他向司樾禀报,“师父,我们已经行过一半了,再有三个时辰便能抵达化城。”
“这么快。”司樾看着恒子箫平静无波的脸,“累了吗,要不要歇一会儿?”
恒子箫一笑,“师父,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点路不在话下。”
司樾挑眉,“哦?你现在很强嘛。”
这一声“哦?”使恒子箫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刚这么想,他脚下的剑忽而一沉,像是坠了个铁坨。恒子箫紧忙提气,将剑稳住。
他看向司樾,就见司樾笑吟吟地看着他,“我可问过你了,累不累的。”
恒子箫登时想起小时候在停云峰的日子。
时隔太久,他竟是忘了,当时师父问出“累不累”三个字时,是要格外小心对待的。
事已至此,师父不给他反悔的机会,恒子箫只能撑住气。
可脚下的剑越来越重,越来越沉,不过半刻钟的工夫,他额上就冒起了汗,只觉自己吊着一座小山。
“徒儿,累不累啊。”司樾躺在后面笑道。
恒子箫咬着牙,“我…弟子不累。”
“哦?真不累啊?”
“不累……”话音刚落,恒子箫便是一个踉跄,差点翻了剑。
剑后顿时传来司樾幸灾乐祸的笑声,纱羊扯了扯她的头发,“你干什么呢,一天不折腾人就难受。”
“这叫磨砺。”司樾纠正道,“是吧徒儿。”
恒子箫已没力气作答,他紧绷如石,稍不留神就会从空中坠下。
如此死撑了一刻多钟,每行一尺,剑都越沉一分。
司樾乐道,“确实有两分力气了。如何,还行么?”
恒子箫抿着唇点头。
游历归来,他不想让师父失望。
司樾拍手,“好,那再挺挺。”
长剑赫然加重,重量几乎翻了一倍,恒子箫双腿发颤,实在是撑不住了,他转头对司樾道,“师父……”
这一开口,泄了气,小舟似的长剑霍然朝地下砸去!
恒子箫脸上骤变,想要控住剑身,却力不从心,眼睁睁看着剑失控坠地。
纱羊尖叫起来,忘了自己能飞,死死拉住司樾的衣襟,“司樾——看你干的好事!真是没事找事!”
“哈哈哈哈哈怕什么,这不是你的看家本领么!”司樾却更加乐不可支。
“这能一样吗!”
纱羊所属的蜻蜓一族中,雌性为了躲避雄性示爱,常从空中直挺挺地坠下去,作假死状。
纱羊在狂风中大喊:“再说——我还没被人追求过呢!”
“那今儿就当第一次吧。”
“我才不要!”混账司樾,她可是很期待自己的道侣的!
三人从天而降,恒子箫凝气于掌心,做好了缓冲的准备,可落地之时并未感受到猛烈的撞击。
身下的剑似乎砸在什么柔韧的东西上,没未伤到他分毫。
恒子箫缓过神,定睛一看,就见剑下是一片灰黑色的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