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次之后,恒子箫再不一味防守,他开始尽可能地进攻,不断自长.枪两侧试探突破。
他试着自侧翼冲刺,也试着缠剑于枪身之上,张天巍反应迅疾,每当恒子箫靠近,要不了几个回合便再度拉开距离,十分沉稳。
擂台上兵戈碰撞之声接连不绝,一连纠缠两刻钟有余,谁也没有使出一道法术。
台下开始发出窃窃私语之声,这哪还是仙盟的比赛,不知道的还是以为是凡界的比武。
纱羊看得着急,“怎么还不念诀呢。”
恒子箫的境界高于对方,只要他使出法术,这场比试就能立刻结束,哪里要拖这么久。
蓝瑚回眸看向她,“师姐莫急,恒兄弟也不是为输赢而来的。”
恒子箫迟迟不施法,一来是不想用境界压人,胜之不武;
此外,他既然是为增长见闻而来,又何必草草了事。
月刀年棍久练枪,张天巍的枪法纯熟凌厉,不知是多少年的血汗功夫。
那一身精肉、古铜皮肤和闪烁精光的虎眸,都表明他是个实干的老手,这一身枪法绝非纸上谈兵,而是于实战中磨砺而出。
恒子箫正需实力相当的对手。
托宁楟枫的福,他首战便受益匪浅、收获颇丰。
他惊心于张天巍的老练,张天巍又何尝不惊心眼前这个青年的老成。
他已是第二次参会,知道从第六轮开始,那些大宗子弟才会上场。
见恒子箫白净斯文,本以为又是个不中用的贵宗草包,不想他小小年纪不仅剑法干练,没有花招,且沉勇冷静。
他看不透恒子箫的修为,想来对方的境界在自己之上。
刀剑对枪很不讨好,可他们在台上足打了两刻多钟,恒子箫都丝毫没有用术法来压制他的想法。
他既不使法术,要真刀真枪地和他练,那张天巍自然不会退缩,也主动放弃了术法。
楼上的宁楟枫不由得拧眉。
凌五道,“不愧是闯到第七轮的下宗子弟,这张天巍使枪如龙,真不好对付。”
宁楟枫没有说话,只是心里凝重了起来。
他更进一步地明白了为什么上三宗子弟要在五轮之后出场。
若他在五轮之前对上张天巍,除非用境界压制,否则单凭硬功夫,绝不是他的对手。
小宗子弟不如大宗阔绰,能来到这里参赛的,都是一宗精锐,他们因师门贫寒,不得不比大宗子弟更早下山历练。
宁楟枫一手拍在窗沿上,为恒子箫捏了把汗。
他在灰鼠群里见识了恒子箫的法术,可却不知他在剑上有几分功夫。
那张天巍一看就是个苦练枪法的武痴,恒子箫就算在剑术上和他下了一样的功夫,长.枪也天生掣肘刀剑。
外行不了解门道,只以为剑客刀客和传记话本里写的一样,努力练个十年就所向披靡、无人能敌;
唯有习武之人才明白,在大.枪面前,刀剑极难有获胜的可能性,需要数倍的汗水才能弥补一二。
台上枪影重重,白缨如一团云霭,晃人眼睛。
啪的一身落地响,枪.头鞭在地上,震得擂台一颤,恒子箫向后跃去,先前所站之地被鞭出几缕石尘。
张天巍抓着枪尾的手腕一用力,将整支长.枪抛起,右手抓住了白缨处。
他收枪回身,给了恒子箫进攻之机。
恒子箫黑眸一眯,他虽不懂枪法,可也在玉简上看过最基础的几式。
他落在擂台边缘的柱子上,后脚一蹬,将自己送了出去,朝张天巍劈去。
甫一靠近,张天巍左脚叉于右脚后,拉开一反弓步,双手握枪杆,一双炯炯有神的虎眸正等待着恒子箫靠近。
不出恒子箫所料,方才那一抛抢倒把之后,果然要接一招叉步刺枪,用以攻他下路。
恒子箫收剑于身侧,黑眸中瞳光一闪,来得好!
长.枪朝恒子箫脚下刺来,他早有所防,倏尔起跃。
张天巍腕上一沉,竟见恒子箫单脚踩在了他枪尖之上!
恒子箫虽不似他那般魁梧,可也是个八尺男儿,若不使法力,根本不可能在指头粗细的枪.头侧边上站稳。
但恒子箫不仅站稳了,他还踏着那圆滑细窄的枪杆,自杆上两步轻跃,逼近了张天巍的身!
张天巍猛地挑枪,从滴水式将恒子箫抛开。
恒子箫在空中一滞,再度落下,脚尖竟又点在了长.枪杆上!
台下顿时爆出喝彩。就连楼上露台处都响起了两声好。
张天巍心下震惊,好厉害的脚法!
宁楟枫搭着窗沿的手指一紧,身子下意识往前一倾。
猛然间,他回想起了那一年离开裴玉门的光景。
走时凌五调侃他,说他们人人都得了司樾真人的礼,独他没有,必是讨了真人的嫌。
只有宁楟枫知道,他早已得了司樾的大礼。
他第一次挑战司樾时,两次扑空摔倒在地,趴在地上好不狼狈。
此后一年,屡败屡战,都免不了狗啃泥的结局。
扑空摔倒,皆因脚下虚浮,双腿无力。
司樾在最后一刻提了舞狮、筑了梅花桩,并非戏耍于他,是看出了他的弱点,磨他的脚力。
以至后来,他在鸿蒙玄域里,竟能踏竹而行,从魔猪口下抢来些许生机。
他和司樾相处一年,尚且练就了一番脚力,何况是跟了司樾一辈子的恒子箫。
恒子箫屏气凝神着,倚靠从小的训练和脚上那双粗糙轻薄的布鞋,蜻蜓立荷似地停在杆上,不论张天巍如何甩枪都驱赶不下。
但张天巍动作不停,令恒子箫只能勉强站稳,根本没有余力进攻。
他稳住身形,静待时机。
电光石火间,他手中长剑猛地刺下。
剑上泛过一层幽幽紫意,剑尖破开硬木枪杆,竟一分为二扎入其中!
剑尖生生钉入杆内,张天巍一怔,恒子箫手持剑柄,腰腹猛地发力,借刺入杆内的宝剑发力,长腿一扫,脚背绷直,朝着张天巍侧脸飞踢而去。
这一脚避开了张天巍的脖颈和太阳穴,可依旧把他的头踢去了一侧,眼前发白,久不能回神。
恒子箫拔.出长剑,连带着将枪杆从张天巍手中抽出,直接甩去了台下。
哐当一声,长.枪落地。
待张天巍从昏厥中回神时,眼前便是一点剑光。
恒子箫微微喘息着,指剑于他眉心处,道,“承让。”
云锣一响,裁判唱道,“胜者,恒子箫!”
张天巍撑地起来,对着恒子箫抱了一拳,下台拾起了自己的枪,默默离场。
恒子箫收剑回鞘,也是吐出一口浊气。
他初次对上长.枪,百兵之王果然名不虚传,纵使他高出对手一阶,也赢得不算轻松。
本以为只要不对上金丹以上的修士,便十拿九稳,如今看来,自己还是太过依赖术法。
既是修士,依赖术法倒也无错,可恒子箫的师父乃是司樾,他印象里的司樾几乎没有用过法力,就连走路都是身体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