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蓝瑚确实很了解他的性子,弯眸道,“屋外温了两盅酒,赶在四叔之前,咱们几个先聚一聚,庆祝你和恒兄弟包揽二甲。”
宁楟枫一笑,“劳你费心,只是我到底还是输了。”
蓝瑚摇头,鬓上的朱钗晃动着,折出点点缱绻的宝光。
“我倒是很高兴,你们两个都没有受伤。”蓝瑚望向恒子箫,柔声道,“恒兄弟,多谢你。”
她不止是谢恒子箫没有伤了宁楟枫,也是谢他履行了和她承诺——拼尽全力,给了宁楟枫酣畅淋漓的一场比试。
恒子箫一点头,“应当的。”
紫竹去外面取了温好的酒来,给几人倒上。
“好香。”还未入口,纱羊便惊呼起来,“真是难得的佳酿!”
紫竹嬉笑道,“这是我家小姐取青黄二杏中的极品,采初夏头一茬儿的荷花露水所酿的荷花杏酒。”
纱羊深深吸了口气,“不错,里面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青松味。”
“到底是行家,”紫竹笑意更甚,“师姐说得不错。这酒封坛之后埋在百年老松底下十年。为了给两位公子庆祝,前几日特地叫人从昇昊宗的松林里挖出来的。”
“你得意什么,”蓝瑚轻声呵斥道,“师姐手中什么好的没有,这点东西也值得拿出来夸耀。”
“别这么说,”纱羊道,“好东西就是好东西,这酒果然不错。”
“师姐说得对,”宁楟枫喝了一盅,“连我都不知道松林里还有这样的珍品,好险我练剑时没有将它打破。”
蓝瑚笑道,“我施了结界的,岂能随意被破坏。”
“对了,”宁楟枫对着司樾、恒子箫和纱羊道,“一连半个月,光看我和恒弟了,几位还未曾见过蓝瑚的绝技。”
恒子箫迟疑道,“这…不太妥当。”
蓝瑚是大家闺秀,怎能给他们当艺伎使。
“不要紧,”蓝瑚却是应了,“既是朋友小聚,便不必拘泥。正好你和楟枫打了一上午,也该累了,就让我来助兴一番。”
她说着起了身,走到一旁坐下。
几人见她抬手,自广袖之中探出一对柔荑。
下一刻,她身前凭空出现了一张神农琴。
纱羊微讶道,“仙子当中,用这种琴的可不多见呀。”
“蓝瑚是水木双灵根,”宁楟枫解释道,“这把神农式里的水木灵气十分浓郁,是蓝家专为她打造的法器。”
蓝瑚低头一笑,落指揉弦。
古朴悠扬的琴声自她指尖泻出,她生得一双妙手,纤纤十指如软玉,偶到音疾时,左手皓腕上的两只镯子相互碰撞,所发玉石之音点缀琴声之间,愈显自然天成。
宁楟枫啜着酒,瞥着蓝瑚。
别说是他,就连恒子箫都不觉暗叹蓝瑚的温婉动人。
这琴声里充斥着温凉的灵气,修复着两人疲惫的身体,才至曲中,恒子箫便发现自己枯竭的内丹又充盈起来,四肢也恢复了力气。
对面的纱羊看着慢慢品酒的两人,又看向抚琴的蓝瑚,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高兴。
她飞到司樾耳边,低声道,“他们三个现在这样,可真像是一副青梅竹马图呀。”
司樾弯眸,抬起酒杯,“你可要知道,青梅竹马图里头的人物多是悲剧收场。”
纱羊撇了撇嘴,“别提了,他们三个早就已经悲剧收场过了。”
她看着司樾将酒饮下,忽然发现司樾眼中的神色有些惝恍。
她顺着司樾的目光看去,见她看的也是低头抚琴的蓝瑚。
纱羊隐约察觉到了些什么,却又不真切。
她回过头来,见司樾仰头饮酒,酒杯搁下时,纱羊竟从司樾身上觉出了两分落寞。
她猜到了司樾此时在想什么。
看了眼在座听琴的几人,她选择用传音的方式和司樾对话。
“司樾……”纱羊小声问,“你是不是想家了?”
司樾捏着酒杯的三指微微转着,同样是传音回道,“我无父无母,哪来的家。”
“你虽无父无母,可不是还有很多部下么。”纱羊望向蓝瑚,“听说你有一对得力干将,绰号美人笛、美人琵琶。”
司樾抬眸,将酒杯放下。
“你知道的还不少。”
“我也只是听百花田里的师兄师姐们说的。”纱羊道。
“哦?他们都说什么了?”
见司樾并无伤感之意,反而还有两分兴味,纱羊便接着往下说,“他们说,这一对美人是你的元老肱骨,跟随你两千年有余。”
“妹妹美人琵琶性格火爆,骁勇善战,令许多大魔退避三尺;
“姐姐美人笛温婉贤淑,掌管着混沌宫大小事务,位同魔后。”
“行啊,”司樾挑眉,“看来百花田还有做情报组织的潜力。”
“那倒也不是,只是因为凤凰一族还有仙乐坊的仙子们喜欢来百花田。他们都是擅长舞乐的仙子,谈论的也都是舞乐之类的话题。”纱羊道,“天上有凤君凰女,而混沌之中,最通音律的不就是美人笛和美人琵琶了么。”
听着那美妙的琴音,纱羊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仙乐仙谱,在他们听来舒心养气,可对司樾来说却是一种攻击。
纱羊连忙道,“你要是难受,就出去透透气吧。”
她也不知道这琴声让司樾难受的是身还是神。
“想什么呢。”司樾拿起酒盅,“难得有那么好的酒,不喝是傻子。”
纱羊纳闷道,“平常也没见你多爱喝酒啊。”
“我不是爱喝酒,”司樾说,“我是爱不要钱又贵的酒。”
“……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了。”纱羊语塞,“难怪混沌宫大小事务都是美人笛管,换作是你,那一宫宫仆还能领到月奉么。”
“你这话就小看人了。”司樾倒满了一杯,凑到嘴边,笑吟吟道,“不止是宫仆,大臣小卒,就连我的月奉都是她管。不然谁也别想从我手里捞到一分钱。”
“真是奇怪,你这么抠搜,是怎么招揽到那一文一武两姐妹的?”纱羊捏着下巴,“难道是屈打…”
“我有那么粗鲁么。”
纱羊摊手,“那总不能是用音律或者容貌折服她们的吧。”
“欸,你说对了,就是容貌。”司樾摸着自己的脸,道,“当初她们一见到我就逼着我和她们成婚呢。”
“吹牛——”纱羊嫌弃地看着她,“你编也编得像样点吧。”
“我可没吹牛,不然她那‘魔后’的称呼是怎么传出来的?”
纱羊一愣,“你真和人家成婚了?”
司樾饮酒入喉,“有过那么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