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乞儿的心智尚不足以做好后手准备, 他杀婷珠完全是一时起意, 丝毫没有考虑过之后该如何掩埋, 此时骤然被人撞见,他瞳孔微缩,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无措愣神间,他被婷珠猛地推翻倒地。
她拼了命地往司樾的院子跑, 一边跑一边喊, “先生!先生!”声音带上了颤抖和哭腔,和飞来的纱羊迎面撞在了一起。
“诶呀!”纱羊撞得头晕,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她被婷珠当做救命稻草一般捏在了手心。
“仙子!仙子!”她哭着喊,“他欺负我!他要害我!”
黑暗之中, 婷珠没有看见恒乞儿手里的筷子,她也绝想不到恒乞儿会有杀人的想法, 只以为恒乞儿要打她。
只这一点, 也足够婷珠受惊了。
“你、你冷静, 慢慢说, ”纱羊的翅膀都被捏皱了, 她先顾着婷珠,好生宽慰道, “是谁要欺负你?”
“是那个灾星!那个乞丐!”
看着哭喊着的小姑娘,纱羊心里发虚。
她当然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并且看见了婷珠看不见的那支筷子。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急着飞出来。
想到刚才的场景, 纱羊不禁有些后怕,若再晚一些,恐怕眼前的小姑娘就成了一具尸体。
婷珠虽然欺负过恒乞儿,但无论如何罪不至死。
纱羊顾念婷珠的遭遇,便忍着疼痛被她死死攥着。
“什么灾星,什么乞丐?”她往婷珠身后望去,“这里没有人呀,你是不是上学太累,出现幻觉了?”
“没有!就是他!他欺负我!”婷珠往身后望去,却蓦然发现身后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她错愕了一瞬,紧接着低头,几乎贴着纱羊的脸大声道,“他逃走了!他刚刚欺负了我!他是个灾星,他是坏蛋!”
“你冷静,冷静!”纱羊呼出一口仙气来,在闻到这股莫名的香气后,婷珠的情绪渐渐平缓下来。
她的双眼好似蒙上了一层雾气,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动了。
纱羊这才得以脱身,她飞出了婷珠的掌心,抱歉地对她说:“今天什么也没发生,你别多想,快回去睡一觉吧。”
听到这话,婷珠一改之前的激动。
她果然转过身,乖乖地一步步走回了自己的宿舍。
纱羊目送她离开,确认婷珠平安回去了,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舒展了被捏痛的翅膀,纱羊飞回了小屋。
屋子里,司樾靠在床上翘着二郎腿,腿上搁着本话本,手里拔着葡萄,脚尖还吊儿郎当地一晃一晃。
见她这幅模样,纱羊气得咬牙切齿道,“尊主大人,你好自在啊。”
司樾抬眸,眼睛越过话本看向纱羊,“嗯?什么尊主?”
“怎么,你以前不是被这么称呼的吗?”
司樾摇头,“好像没怎么听过。”
“咦?”纱羊好奇道,“那你的部下是怎么称呼你的?”
“司樾。”
纱羊一脸迷惑。
司樾道,“怎么,名字不就是被用来叫的么。”
“话是这么说,可直呼上司的名字难道不怪异么?”
司樾摊手,“你乐意叫尊主也行。”
“我才不会这么叫——再者,你又不是我上司。”
“那你想叫什么,主人?”
“我凭什么要叫你主人!不对…什么乱七八糟的,又被你带沟里去了。”
纱羊飞到司樾脸前,拽住她的两缕头发。
“说正事!你知道刚才有多千钧一发吗!”
司樾盯着自己被纱羊重重抓着的、岌岌可危的头发丝。
“我已经深刻感受到千钧一发了。”
在她的目光下,纱羊不仅没有收力,反而愈加用力,使出了一千零一钧的力道,冲她喊:“要不是我动作快,现在小魔头就已经双手染血了!”
“他的手早就染过血了。”司樾指向门外,“就在那里,残忍地杀害了一只年轻鸡。”
“那也是因为你!”
纱羊愤怒道,“司樾,你到底还想不想完成任务了!”
“想啊想啊。”
“你这就不是想的样子!”纱羊两手一扬,扯掉了司樾两根头发,“你给我认真一点,明天开始必须和小魔头好好相处!”
司樾躺了下去,“他现在是裴莘院的学生,每天都要上学,下学后还得做功课,哪有时间给我用。”
“借口,都是借口!”纱羊飞到她眼前,“他今天可是真的准备杀人了!司樾,杀人啊!是杀人!才六岁的孩子就要杀人,你不觉得这很可怕吗?”
“就我的身份立场和过往见闻而言,”司樾看着她,老实道,“确实,不是那么可怕。”
“那倒也是……”
纱羊摇头,“不对不对,又被你带偏了!司君派我来和你一起做任务,就是为了纠正你这可怕的想法,让你了解天界和小世界的常识,你应该和我一个思想才对!”
“这不是强人所难吗,”司樾拔了颗葡萄丢进嘴里,“我可不想顿顿吃蛆虫蟑螂。”
“蛆虫蟑螂怎么了!”纱羊拍了拍她的脸,“你瞧不起我虫族?”
司樾摆手,不敢不敢。
纱羊咳嗽了两声,再度引回正题,“总之,正常人类是不该杀人的,至少不该杀害无辜的人。”
“人类之中,历代君王将臣哪个杀人少了,照旧金光护体转世富贵,我怎么没看出人类之中还有这规矩?”
纱羊一愣,回想了下自己从前学的内容,答道,“那是因为他们杀的都是阿赖耶识的仇人,一切都是因果报应。”
“你说对了。”司樾又拔了颗葡萄,“那就当那小子杀的都是阿赖耶识的仇人。你这小虫,想妨碍因果报应吗。”
“我…我学识不精,说不过你,但神君肯定知道原因。既然他们让我们阻止小魔头杀人,那我们照做就是了。”
她推了推司樾,“司樾,你有没有发现些什么?”
“我发现到睡觉时间了。”
“什么睡觉时间!你哪来的睡觉时间!”纱羊道,“我是想和你谈谈小魔头的事。”
“什么?之前那些还不算谈?那你得说到什么时候!”
“你闭嘴!听我说!”纱羊不想听她再插科打诨,直接踩在了司樾嘴上,用两只脚封住了她的嘴巴。
“我今天发现了一件事,小魔头似乎没什么善恶观。”
司樾终于安静了下来,纱羊可以好好说正事了。
“你想想他之前的行为,他应该是知道什么是善、什么是恶,并且也知道善是好的,恶是不好的。”
恒乞儿饿到皮包骨头也不去偷窃,他知道偷窃是坏事;
哪怕是给司樾找鸡,他的第一反应也是去取得厨娘的同意,而不是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