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说的是。”迟凤典劝解道:“达奚大人以后定不会冒犯了。”
齐宁道:“冒不冒犯本侯不在乎,可是要污蔑锦衣齐家,就算是跑到天涯海角,本侯也不放过。锦衣齐家是几代人攒下的清名,齐家对皇上对朝廷从来都是忠心耿耿,天日可鉴,区区一个刑部侍郎,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本侯若是不维护齐家的声誉,那以后还了得。”
达奚冲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他被齐宁这一番狂风暴雨的痛殴,已经有些神志不清,这时候莫说辩解,就是连说句话也困难。
迟凤典心想齐宁声称达奚冲污蔑锦衣齐家,倒颇有些耍无赖的意思,但达奚冲口不择言,竟敢在锦衣候面前放肆,那也是自寻倒霉。
刑部众人面面相觑,瞧着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达奚冲,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迟凤典沉声道:“达奚大人伤成这样,你们还在等什么?还不抬他去看大夫。”
刑部衙差这才上前,七手八脚抬起达奚冲,再也不敢在这里逗留,锦衣候连刑部侍郎都干一顿毒打,其他人自然不在话下,谁也不敢招惹,簇拥着达奚冲狼狈而去。
齐宁这才整了整衣衫,忽听得脚步声响,回头看去,只见到几人抬着一顶轿子过来,后面跟着二十来号人,轿子落地,户部尚书窦馗已经从轿内下来,瞧见齐宁,立刻小跑过来,谦卑拱手道:“下官拜见侯爷!”
齐宁笑道:“窦大人,都在等你呢。”
“下官也是刚刚接到旨意,不敢耽搁,挑选了一些精明能干的人过来,还请侯爷恕罪。”窦馗对齐宁的态度与从前相比判若两人,小心翼翼至极。
迟凤典心知肚明,拱手道:“窦大人,羽林营守在王府外面,若窦大人和侯爷有需要,随时可以调动。”
窦馗点头道:“王府太大,诸般物事分布分散,清点起来也不大容易。迟统领可以调一些人手进府,将王府的财帛字画古董俱都集中起来,然后我们一一登记在册。”又看向齐宁,小心翼翼道:“不知侯爷觉得如何?”
齐宁含笑道:“本侯是初次抄家,对这些一窍不通,窦大人觉得该如何办好就如何办,不用问我。”
窦馗忙道:“是是是。”向迟凤典道:“迟统领就借我五十人。”
迟凤典道:“但凭大人调遣。”
齐宁也不多言,径自走进王府,窦馗也带着户部一众管理紧随而入,一只跪伏在地上的王府家眷更是将额头贴在地面上,动也不敢动,无论男女老少,都宛若待宰的羔羊。
齐宁心中清楚,在淮南王倒台之前,作为王府的家眷,哪怕是王府看门的,也都被人所羡慕,觉得他们高高在上,更不必说王府的贵妇小姐们,可是淮南王这棵大树一倒,曾经的地位和骄傲也就随风而去,曾经高高在上的贵妇小姐们,如今却只能任由别人来主宰她们的命运。
看着密密麻麻跪伏在地上的人们,齐宁反倒是觉得背心有一丝发凉。
他忽然想到,如果有朝一日自己在朝中的斗争中落败,锦衣侯府是否也是这样一个下场?顾清菡是否也会跪伏在地,任人鱼肉?
心念至此,齐宁目光冷峻起来。
他明白,这种斗争,从来都是你死我活,想要生存下去,只有一个途径,那就是将所有的敌人彻底铲除,这样的游戏太过残酷,不分出胜负,就不能结束。
这时候迟凤典也已经点了五十名兵士进府听从差遣,窦馗吩咐道:“你们都是羽林营的兄弟,规矩我也不用多说,各自分配好人手,搜查王府各处,记住,不要落下一间屋,也不要落下一个地方,但凡是古董字画金银器皿,都要集中起来,若是发现特别之处,也要立刻禀报,不得有误。”
众兵士齐齐拱手道:“得令。”
“还有一句不该说的话,但不得不说。”窦馗道:“抄没家财,收归国库,若是有人胆大包天,敢私藏赃物,按照朝廷的法度,株连三族,想必你们都清楚。”一挥手:“都去办事吧。”
众人立时各自分开,去往王府各处搜寻。
窦馗转向齐宁,恭敬道:“侯爷不如进厅喝杯茶,等赃物搜找完毕,集中起来,下官将抄没的家财登记在册,再呈给侯爷。”
齐宁道:“窦大人不必管我,尽管办差就好。”扫了跪伏在地上的众人一眼,皱眉问道:“世子在哪里?”
众人不敢说话,窦馗已经沉声道:“世子在哪里,谁知道?”
这时候有一人才抬头道:“回禀大人,世子……世子好像是在鱼池那边。”
齐宁道:“你带我去见世子。”
那人忙起身弯着腰过来,齐宁示意那人在前领路,窦馗忙道:“侯爷,要不要派几个人跟随……!”
“不必。”齐宁摇头道:“我自己就可以。”他对自己的武功十分自信,自知在这王府之内,只怕没有人能威胁到自己的安全。
窦馗对他的安危十分上心,齐宁自然心知肚明其中原因,像窦馗这类从前亲近淮南王的官员,都是担心司马家的报复,一个个胆战心惊,唯恐迎来灭顶之灾,如今这群人将安危都寄托在齐宁身上,万一齐宁有个闪失,后果不堪设想,今日淮南王府的被抄家的场景,便会在那些官员身上重演。
那人领着齐宁穿廊过院,到得一处拱门前,探头向里面瞧了瞧,这才转身向齐宁道:“侯……侯爷,世子就在里面。”
齐宁微微点头,穿过拱门,园内鸟语花香,花团锦簇,并不规则的青石铺成小径蜿蜒向前,直通向不远处的一座八角亭,八角亭边上是一处颇为宽阔的池塘,一张椅子放在池塘边,一人正坐在椅子上,面朝池塘。
齐宁顺着小径缓步走过去,绕到池塘边上,距离那椅子几步之遥停下,从背影看过去,正是淮南王世子萧绍宗无疑。
萧绍宗手里竟是拿着一根鱼竿,岿然不动,正在池边垂钓。
齐宁背负双手,也并无说话,片刻之后,萧绍宗忽然道:“你觉得我是否能从池中钓鱼上来?”
齐宁一怔,犹豫一下,才道:“只要有耐心,总能钓上。”
“不对。”萧绍宗笑道:“池中本无鱼,我便是在这里等上十年,也钓不上一尾鱼。”
齐宁一愣,不自禁走上前去,到得池边,却见到池水清澈,几可见底,旭日之下,湖面荡漾着轻微的波纹,粼粼波光让湖面有了一丝生动,但在池水之中确实瞧不见一尾鱼。
“半年前我就让人将鱼池里的鱼全都取了上来。”萧绍宗始终盯着钓鱼竿,缓缓道:“我在想,池中无鱼,是否有鱼上钩?半年来,我每天都会花一些时间在这里,莫说钓鱼上来,就连鱼竿动也不曾动过。”
齐宁深知萧绍宗绝不会无缘无故说这番话,必然是话中有话,但到底是什么意思,一时还没能反应过来。
萧绍宗终于扭过头,看向齐宁,正好迎上齐宁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