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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城诀(56)

突然之间,他只觉胸腹间剧烈刺痛,体内这股气越胀越大,越来越热,犹如满镬蒸气没有出口,直要裂腹而爆,蓦地里前阴后阴之间的“会阴穴”上似乎被热气穿破了一个小孔,登时觉得有丝丝热气从“会阴穴”通到脊椎末端的“长强穴”去。人身“会阴”“长强”两穴相距不过数寸,但“会阴”属于任脉,“长强”却是督脉,两脉的内息决不相通。他体内的内息加上无法宣泄的一股巨大浊气,交迸撞激,竟在危急中自行强冲猛攻,替他打通了任脉和督脉的大难关。

这内息一通入“长强穴”,登时自腰俞、阳关、命门、悬枢诸穴,一路沿着脊椎上升,走的都是背上督任各个要穴,然后是脊中、中枢、筋缩、至阳、灵台、神道、身柱、陶道、大椎、痖门、风府、脑户、强间、后顶,而至顶门的“百会穴”。狄云在狱中得丁典传授“神照经”心法,这内功极是深湛难练,他资质非佳,此后又无丁典指点,再加上二三十年的时日,是否得能练成,亦在未知之数。不料此刻在生死系于一线之际,竟尔将任督二脉打通了。这一来因咽喉被扼,体内浊气难宣,非找出口不可,二来他曾练过“血刀经”上的一些邪派内功,内息运行的道路虽和“神照经”内功大异,却也有破窒冲塞的辅助功效。

这股内息冲到百会穴中,只觉颜面上一阵清凉,一股凉气从额头、鼻梁、口唇下来,通到了唇下的“承浆穴”。这承浆穴已属任脉,这一来自督返任,任脉诸穴都在人体正面,这股清凉的内息一路下行,自廉泉、天突而至璇玑、华盖、紫宫、玉堂、膻中、中庭、鸠尾、巨阙,经上、中、下三脘,而至水分、神厥、气海、石门、关元、中极、曲骨诸穴,又回到了“会阴穴”。如此一个周天行将下来,郁闷之意全消,说不出的畅快受用。内息第一次通行时甚是艰难,任督两脉既通,道路熟了,第二次、第三次时自然而然的飞快运输,顷刻之间,连走了一十八次。

“神照经”内功乃武学第一奇功,他自在狱中开始修习,练之已久,此刻一旦豁然而通,内息运行一周天,劲力便增加一分,只觉四肢百骸,每一处都有精神力气勃然而兴,沛然而至,甚至头发根上似乎均有劲力充盈。

血刀僧哪里知道他十指下扼之人,体内已起了如此巨大变化,只是加紧扼住他咽喉,一面凝神提防水笙手中的血刀。

狄云体内的劲力愈来愈强,心中却仍是十分害怕,只求挣扎脱身,双手乱抓乱舞,始终碰不到血刀僧身上,左脚向后乱撑几下,突然一脚踹在血刀僧的小腹之上。这一踹力道大得出奇,血刀僧本已内力耗竭,哪里有半点反抗力?身子忽如腾云驾雾般飞向半空。

水笙和花铁干齐声惊呼,不知出了什么变故,但见血刀僧高高跃起,在空中打了个转,头下脚上地笔直摔将下来,擦的一声,直挺挺地插入雪中,深入数尺,雪面上只露出一双脚,竟就此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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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输入

第八章 羽衣水笙和花铁干都看得呆了,不知血刀僧又在施展什么神奇武功。

狄云咽喉间脱却紧箍,急喘了几口气,当下只求逃生,一跃而起,身子站直,只是右腿断了,“啊哟”一声,俯跌下去,他右手忙在地下一撑,单凭左腿站了起来,只见血刀老祖双腿向天,倒插在雪中。他大惑不解,揉了揉眼睛,看清楚血刀老祖确是倒插在深雪之中,全不动弹。

水笙当狄云跃起之时,唯恐他加害自己,横刀胸前,倒退几步,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但见他伸手搔头,满脸迷惘之色。

忽听得花铁干赞道:“这位小师父神功盖世,当真是举世无双,刚才这一脚将老淫僧踢死,怕不有千余斤的劲力!这等侠义行径,令人打从心底里钦佩。”水笙听到这里 ,再也忍耐不住,喝道:“你别再胡言乱语,也不怕人听了作呕?”

花铁干道:“血刀僧大奸大恶,人人得而诛之。小师父大义灭亲,大节凛然,加倍的不容易,难得,难得,可喜可贺。”他眼见血刀僧双足僵直,显然已经死了,当即改口大捧狄云。其实他为人虽然阴狠,但一生行侠仗义,并没做过什么奸恶之事,否则怎能和陆、刘、水三侠相交数十年,情若兄弟?只是今日一枪误杀了义弟刘乘风,心神大受激荡,平生豪气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再受血刀僧大加折辱之后,数十年来压制在心底的种种卑鄙龌龊念头,突然间都冒了出来,几个时辰之间,竟如变了一个人一般。

狄云道:“你说我……说我……已将他踢死了?”

花铁干道:“确然无疑。小师父若是不信,不妨先用血刀砍了他双脚,再将他提起来察看,防他死灰复燃,以策万全。”这时他所想的每一条计策 ,都深含阴狠毒辣之意。

狄云向水笙望了一眼。水笙只道他要夺自己手中血刀,吓得退了一步。狄云摇摇头,道:“你不用怕。我不会害你。刚才你没一刀将我连同老和尚砍死,多谢你啦。”水笙哼了一声,并不答话。

花铁干道:“水侄女,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小师父诚心向你道谢,你该回谢他才是。刚才老恶僧一刀砍向你头颈,若不是小师父怜香惜玉,相救于你,你还有命在么?”

水笙和狄云听到他说“怜香惜玉”四字,都向他瞪了一眼。水笙虽是个美貌少女,但狄云救她之时,只出于“不可多杀好人”的一念,花铁干这么一说 ,却显得他当时其实是存心不良。水笙原对狄云十分疑忌,花铁干这几句话更增她厌憎之心,一时也分辨不出到底是憎恶花铁干多些,还是憎恶狄云多些,总觉得这二人都是奸恶不堪,一瞥眼见到父亲的尸身,不由得悲不自胜,奔过去伏在尸上,大哭起来。

花铁干笑道:“小师父,请问你法名如何称呼?”狄云道:“我不是和尚,别叫我师父不师父的。我身穿僧袍,是为了避难改装,迫不得已。”花铁干喜道:“那妙极了,原来小师父……不,不!该死,该死!请问大侠尊姓大名?”

水笙虽在痛哭,但两人对答的言语也模模糊糊地听在耳里,听狄云说不是和尚,心下将信将疑。只听狄云道:“我姓狄,无名小卒,一个死里逃生的废人,又是什么大侠了?”

花铁干笑道:“妙极,妙极!狄大侠如此神勇,和我那水侄女郎才女貌,正是一对儿,我这个现成媒人 ,是走不了的啦。妙极,妙极!原来狄大侠本就不是出家人,只须等头发一长,换一套衣衫,那就什么破绽也瞧不出,压根儿就不用管还俗这一套啦。”他认定狄云是血刀门的和尚,只因贪图水笙的美色,故意不认。

狄云摇了摇头,黯然道:“你口中干净些,别尽说脏话。咱们若能出得此谷,我是永远不见你面,也永远不见水姑娘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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