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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龙八部(246)

口中唔唔唔的腻声轻哼,说不尽的轻怜密爱。

空中之间,段正淳“啊”的一声大叫,声音刺破了寂静的黑夜。马夫人抬起头来,满嘴

都是鲜血,竟已将他肩头一块肉咬了下来。

马夫人将咬下来的那小块肉吐在地下,媚声道:“打是情,骂是爱,我爱得你要命,这

才咬你。段郎,是你自己说的,你若变心,就让我把你身上的肉儿,一口口的咬下来。”

段正淳哈哈一笑,说道:“是啊,小康,我说过的话,怎能不作数?我有时候想,我将

来怎样死才好呢?在床上生病而死,未免太平庸了。在战场上卫国战死,当然很好,只不过

虽英勇而不风流,有点儿美中不足,不似段正淳平素为人。小康,今儿你想出来的法子可了

不起,段正淳命丧当代第一美人的樱桃小口之中,珍珠贝齿之下,这可偿了我的心愿啦。你

想,若不是我段正淳跟你有过这么一段刻骨相思之情,换作了第二个男人,就算给你满床珠

宝,你也决计不肯在他身上咬上一口。小康,你说是不是呢?”

秦红棉和阮星竹早已吓得六神无主,知道段郎已是命在顷刻,但见萧峰仍蹲在窗下观看

动静,并不出手相救,心中千百遍的骂他。

萧峰却还捉摸不定马夫人的真意,不知她当真是要害死段正淳,还不过是吓他一吓,教

他多受些风流罪过,然后再饶了他,好让他此后永作裙边不贰之臣。倘若她这些作为只是情

人间闹一些别扭,自己却莽莽撞撞闯进屋去救人,那可失却了探听真相的良机,是以仍然沉

住了气,静以观变。

马夫人笑道:“是啊,就算大宋天子,契丹皇帝,他要杀我容易,却也休想叫我咬他一

口。段郎,我本想慢慢的咬死你,要咬你千口万口,但怕你部属赶来相救。这样吧,我将这

把小刀插在你心口,只刺进半寸,要不了你的性命,倘若有人来救,我在刀柄上一撞,你就

不用吃那零碎苦头了。”说着取出一柄明晃晃匕首,割天了段正淳胸前衣衫,将刀尖对准他

心口,仟仟素手轻轻一送,将匕首插进了他胸膛,果真只刺进少许。

这一次段正淳却一哼也不哼,眼见胸口鲜血流出,说道:“小康,你的十根手指,比你

十七岁时更加雪白粉嫩了。”

萧峰当马夫人用匕首刺进段正淳身子之时,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瞧着她手,若见她用力过

大,有危及段正淳性命之虞,便立即一掌拍了进去,将她身子震开,待见她果只轻轻一插,

当下仍是不加理会。

马夫人道:“我十七岁那时候,要洗衣烧饭,手指手掌自然粗些。这些年来不用做粗重

生活,皮肉倒真的娇贵些了。段郎,我第二口咬在你那里好?你说咬那里,我便咬那里,我

一向听你的话。”

段正淳笑道:“小康,你咬死我后,我也不离开你身边。”马夫人道:“干什么?”段

正淳道:“凡是妻子谋害了丈夫,死了的丈夫总是阴魂不散,缠在她身边,以防第二个男人

来跟她相好。”

段正淳这句话,原不过吓她一吓,想叫她不可太过恶毒,不料马夫人听了之后,脸色大

变,不自禁的向背后瞧了一眼。段正淳乘机道:“咦!你背后那人是谁?”

马夫人吃了一惊,道:“我背后有什么人?胡说八道。”段正淳道:“嗯,是个男人,

裂开了嘴向你笑呢,他摸着自己的喉咙,好像喉头很痛,那是谁啊,衣服破破烂烂的,眼中

不住的流泪……”

马夫人急速转身,那见有人,颤声道:“你骗人,你……你骗人!”

段正淳初时随口瞎说,待见她惊恐异常,登时心下起疑,一转念间,隐隐约约觉得马大

元之死这事中间,只怕有什么蹊跷。他知马大无是死于‘锁喉擒拿手’之下,当下故意说那

人似乎喉头很痛,眼中有泪,衣服破烂,果然马夫人大是惊恐。段正淳更猜到了三分,说

道:“啊,奇怪,怎么这男子一幌眼又不见了,他是谁?”

马夫人脸色惊惶已极,但片刻间便即宁定如常,说道:“段郎,今日到了这步田地,你

吓我又有什么用?你也知道不应咒是不成的了,咱俩相好一场,我给你来个爽爽快快的了断

吧。”说着走前一步,伸手便要往匕首柄上推去。

段正淳眼见再也延挨不得,双目向她背后直瞪,大声呼叫:“马大元,马大元,快捏死

你老婆!”

马夫人见他脸上突然现出可怖异常的神色,又大叫‘马大元’,不由得全身一颤,回头

瞧了一眼。段正淳奋力将脑袋一挺,撞中她的下颏,马夫人登时摔倒,晕了过去。

段正淳这一撞并非出自内力,马夫人虽昏晕了一阵,片刻间便醒,款款的站了起来,抚

着自己的下颚,笑道:“段郎,你便是爱这么蛮来,撞得人家这里好生疼痛。你编这些话吓

我,我才不上你的当呢。”

段正淳这一撞已用尽了他聚集半天的力气,暗暗叹了口气,心道:“命该如此,夫复何

言!”一转念间,说道:“小康,你这就杀我么?那么丐帮中人来问你谋杀亲夫的罪名时,

谁来帮你?”

马夫人嘻嘻一笑,说道:“谁说我谋杀亲夫了?你又不是我的亲夫。倘若你当真是我的

丈夫,我怜你爱你还来不及,又怎舍得害你?我杀了你之后,远走高飞,也不会再耽在这里

啦。你大理国的臣子们寻来,我对付得了么?”她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段郎,我实在

非常非常的想你、爱你,只盼时时刻刻将你抱在怀里亲你、疼你,只因为我要不了你,只好

毁了你,这是我天生的脾气,那也没有法子。”

段正淳道:“嗯,是了,那天你故意骗那个小姑娘,要假手乔峰杀我,就是为此。”

马夫人道:“是啊,乔峰这厮也真没用,居然杀你不了,给你逃了出来。”

萧峰心中不住的想:“阿朱乔装白世镜,其技如神,连我也分辨不出,马夫人和白世镜

又不相稔,如何会识破其中的机关?”

只听马夫人道:“段郎,我要再咬你一口。”段正淳微笑道:“你来咬吧,我再喜欢也

没有了。”萧峰见不能再行延搁,伸出拳头,抵在段正淳身后的土墙之上,暗运劲力,土墙

本不十分坚牢,他拳头慢慢陷了进去,终于无声无息的穿破一洞,手掌抵住段正淳背心。

便在此时,马夫人又在段正淳肩头咬下一块肉来。段正淳纵声大叫,身子颤动,忽觉双

手已得自由,原来缚住他手腕的牛筋丝绳已给萧峰用手指扯断,同时一股浑厚之极的内力涌

入了他各处经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