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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龙八部(438)

呢,还是再忍一时。陈长老道:“阁下既要如此说,咱们也无计可施,好在是非有公论,单

凭口舌之利而强辞夺理,终究无用。”包不同道:“非也,非也!你说单凭口舌之利,终究

无用,为什么当年苏秦凭一张利嘴而佩六国相印?为什么张仪以口舌之利,施连横之计,终

于助秦并吞六国?”宋长老听他越扯越远,只有苦笑,说道:“包先生若是生于战国之际,

早已超越苏张,身佩七国、八国的相印了。”

包不同道:“你这是讥讽我生不逢辰、命运太糟么?好,姓包的今后若有三长两短,头

痛发烧、腰酸足麻、喷嚏咳嗽,一切惟你是问。”

陈长老怫然道:“包兄到底意欲如何,便即爽爽快快的示下。”

包不同道:“嗯,你倒性急得很。陈长老,那日在无锡杏子林里,你跟我风四弟较量武

艺你手中提一只大布袋,大布袋里有一只大蝎子,大蝎子尾巴上有一根大毒刺,大毒刺刺在

人身上会起一个大毒泡,大毒泡会送了对方的小性命,是也不是?”陈长老心道:“明明一

句话便可说清楚了,他偏偏要什么大、什么小的里唆一大套。”便道:“正是。”

包不同道:“很好,我跟你打个赌,我赢了,我立刻将易老化子从西夏国带来的讯息告

知于你。若是我赢,你便将那只大布袋、大布袋中的大蝎子,以及装那消解蝎毒之药的小瓶

子,一古脑儿的输了给我。你赌不赌?”陈长老道:“包兄要赌什么?”包不同道:“贵帮

宋长老向我载赃诬陷,硬指我曾说什么贵帮的易在彪揭了西夏国王的榜文,请我转交给贵帮

长老。其实我的的确确没说过,咱二人便来赌一赌。倘若我确是说过的,那是你赢了。倘若

我当真没说过,那么是我赢了。

陈长老向宋吴二老瞧了一眼,二人点了点头,意思是说:“这里数千人都是见证,不论

凭他如何狡辩,终究是难以抵赖。跟他赌了!”陈长老道:“好,在下跟包兄赌了!但不知

包兄如何证明谁输谁赢?是否要推举几位德高望重的公众人出来,秉公判断?”

包不同摇头道:“非也,非也!你说要推举几位德高望重的公证人出来秉公判断,就算

推举十位八位吧,难道除了这十余位之外,其余千百位英雄好汉,就德不高、望不重了?既

然德不高、望不重,那么就是卑鄙下流的无名小卒了?如此侮慢当世英雄,你丐帮忒也无

礼。”

陈长老道:“包兄取笑了,在下决无此意。然则以包兄所见,该当如何?”

包不同道:“是非曲直,一言而决,待在下给你剖析剖析。拿来!”这“拿来”两字一

出口,便即伸出手去。陈长老道:“什么?”包不同道:“布袋、蝎子、解药!”陈长老

道:“包兄尚未证明,何以就算赢了?”包不同道:“只怕你输了以后,抵赖不给。”

陈长老哈哈一笑,道:“小小毒物,何足道哉?包兄既要,在下立即奉上,又何必赌什

么输赢?”说着除下背上一只布袋,从情不取出一个瓷瓶,递将过去。

包不同老实不客气地便接了过来,打开布袋之口,向里一张,只见袋中竟有七八只花斑

大蝎,忙合上了袋口,合道:“现下我给你瞧一瞧证据,为什么是我赢了,是你输了。”一

面说,一百解开长袍的衣带,抖一抖衣袖,提一提袋角,叫众人看到他身边除了几块银了、

火刀、火石之外,更无别物。宋陈吴三长老兀自不明他其意何居,脸上神色茫然。包不同

道:“二哥,你将榜文拿在手中,给他们瞧上一瞧。”

公冶乾一直挂念幕容博父子的安危,但眼见无法闯过少林群僧的罗汉大阵,也只有干着

急的份儿。当下取出榜文,提在手中。群雄向榜文瞧去,但见一张大黄纸上盖着朱砂大印,

写满密密麻麻的外国文字,虽然难辨真伪,看模样似乎并非赝物。

包不同道:“我先前说,贵帮的易大彪将一张榜文交给了我们,请我们交给贵帮长老。

是也不是?”宋陈吴三长老忽又自承其事。喜道:“正是。”包不同道:“但宋长老却硬指

我曾说,贵帮的易大彪将一张榜文交给了我,请我交给贵帮长老。是不是?”三长老齐道:

“是,那又有什么说错了?”

包不同摇头道:“错矣,错矣!错之极矣,完全牛头不对马嘴矣!差之厘毫,谬以千里

矣!我说的是我们,宋长老说的是‘我’。夫‘我们’者,我们姑苏慕容氏这伙人也,其中

有慕容公子、有邓大哥、公冶二哥、风四弟,有包不同,还有一位王姑娘。至于‘我’者,

只是包不同孤家寡人,一条‘非也非也’的光棍是也。众位英雄瞧上一瞧,王姑娘花容月

貌,是个大闺女,和我‘非也非也’包不同包老三大不相同,岂能混为一谈?”

宋陈吴三长老面面相觑,万不料他咬文嚼字,专从“我”与“我们”之间的差异上大做

章。

只听包不同又道:“这张榜文,是易大彪交在我公冶二哥手中的。我向贵帮报讯,是慕

容公子定下的主意。我说‘我们’,那是不错的。若是说‘我’,那可就与真相不符了。在

下不懂西夏文字,去接这张榜文来干什么?在下在无锡城外曾栽在贵帮手中,吃过一个大大

的败仗,就处东来找贵帮报仇,这报讯却总是不报的。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接西夏榜文,

向贵帮报讯,都是‘我们’姑苏慕容氏一伙人,却不是‘我’包不同独个儿!”他转头向公

冶乾道:“二哥,是他们输了,将榜文收起来吧。”

陈长老心道:“你大兜圈子,说来说去,还是忘不了那日无锡城外一战落败的耻辱。”

当下拱手道:“当日包兄赤手空拳,与敝帮奚长老一条六十斤重的钢杖相斗,包兄已大占胜

算。敝帮眼见不敌,结那‘打……打……’那个阵法,还是奈何不了包兄。当时在做敝帮帮

主的乔峰以生力军上阵,与包兄酣斗良久,这才勉强胜了包兄半招。当时包兄放言高歌,飘

然而去,斗是斗得高明,去也去得潇洒,敝帮上下事后说起,哪一个不是津津乐道,心中钦

佩?包兄怎么自谦如此,反说是败在敝帮手中?决无此事,决无此事。那萧峰和敝帮早已没

有瓜葛,甚至可说已是咱们的公敌。”

他却不知包不同东拉西扯,其志只在他最后一句话,既不是为了当日无锡杏子林中一败

之辱,更不是为了他那“有话便说,有屁少放”这八个字,包不同立即打蛇随棍上,说道:

“既然如此,再好也没有了。你就率领贵帮兄弟,咱们同仇敌忾,去将萧峰寻厮擒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