效。可是简捷的光头却又溃烂起来,腐臭难当。数日之间,十
五人的伤势都是变幻多端,明明已痊愈了八九成,但一晚之
间,忽又转恶。
张无忌不明其理,去问胡青牛时,胡青牛总道:“这些人
所受之伤大非寻常,倘若一医便愈,又何必到蝴蝶谷来苦苦
求我?”
这天晚上,张无忌睡在床上,潜心思索:“伤势反复,虽
是常事,但不至于十五人个个如此,又何况一变再变,真是
奇怪得紧。”直到三更过后,他想着这件事,仍是无法入睡,
忽听得窗外有人脚踏树叶的细碎之声,有人放轻了脚步走过。
张无忌好奇心起,伸舌湿破窗纸,向外张望,只见一个
人的背影一闪,隐没在槐树之后,瞧这人的衣着,宛然便是
胡青牛。
张无忌大奇:“胡先生起来作甚么?他的天花好了吗?”但
胡青牛这般行走,显是不愿被人瞧见,过了一会,见他向纪
晓芙母女所住的茅舍走去。张无忌心中怦怦乱跳,暗道:“他
是去欺侮纪姑姑么?我虽非他的敌手,这件事可不能不管。”
纵身从窗中踏出,蹑足跟随在胡青牛后面,只见他悄悄进了
茅舍,那茅舍于仓促之间胡乱搭成,无墙无门,只求聊蔽风
雨而已,旁人自是进出自如。
张无忌大急,快步走到茅舍背后,伏地向内张望,只见
纪晓芙母女偎倚着在稻草垫上睡得正沉,胡青牛从怀中取出
一枚药丸,投在纪晓芙的药碗之中,当即转身出外。张无忌
一瞥之下,见他脸上仍用青布蒙住,不知天花是否已愈,一
刹那间,心中恍然大悟,背上却出了一阵冷汗:“原来胡先生
半夜里偷偷前来下药,是以这些人的伤病终是不愈。”
但见胡青牛又走入了简捷、薛公远等人所住的茅棚,显
然也是去偷投毒药,等了好一会不见出来,想是对那十四人
所下毒物各不相同,不免多费时光。张无忌轻步走进纪晓芙
的茅舍,拿起药碗一闻,那碗中本来盛的是一剂“八仙汤”,
要她清晨醒后立即服食,这时却多了一股刺鼻的气味。便在
此时,听得外面极轻的脚步声掠过,知是胡青牛回入卧室。
张无忌放下药碗,轻声叫道:“纪姑姑,纪姑姑!”纪晓
芙武功不弱,本来耳目甚灵,虽在沉睡之中,只要稍有响动
便即惊觉,但张无忌叫了数声,她终是不醒。张无忌只得伸
手轻摇她肩头,摇了七八下,纪晓芙这才转醒,惊问:“是谁?”
张无忌低声道:“纪姑姑,是我无忌。你那碗药给人下了毒,
不能再喝,你拿去倒在溪中,一切别动声色,明日跟你细谈。”
纪晓芙点了点头。张无忌生怕给胡青牛发觉,回到自己卧室
之外,仍从窗中爬进。
次日各人用过早餐,张无忌和杨不悔追逐谷中蝴蝶,越
追越远。纪晓芙知他用意,随后跟来。这几天张无忌带着杨
不悔玩耍,别人见他三人走远,谁也没有在意。走出里许,到
了一处山坡,张无忌便在草地上坐了下来。纪晓芙对女儿道:
“不儿,别追蝴蝶啦,你去找些野花来编三个花冠,咱们一人
戴一个。”杨不悔很是高兴,自去采花摘草。
张无忌道:“纪姑姑,那胡青牛跟你有何仇冤,为甚么要
下毒害你?”
纪晓芙一怔,道:“我和胡先生素不相识,直到今日,也
是没见过他一面,那里谈得上‘仇怨’两字?”微一沉吟,又
道:“爹爹和师父说起胡先生时,只称他医术如神,乃当世医
道第一高手,只可惜身在明教,走了邪路。我爹爹和师父跟
他也不相识。他……他为甚么要下毒害我?”
张无忌于是将昨晚见到胡青牛偷入她茅舍下毒的事说
了,又道:“我闻到你那碗‘八仙汤’中,有铁线草和透骨菌
的刺鼻气味。这两味药本来也有治伤之效,但毒性甚烈,下
的分量决不能重,尤其和八仙汤中的八味伤药均有冲撞,于
你身子大有损害。虽不致命,可就缠绵难愈了。”纪晓芙道:
“你说余外的十四人也是这样,这事更加奇怪。就算我爹爹或
是峨嵋派无意中得罪了胡先生,但不能那一十四人也均如
此。”
张无忌答道:“纪姑姑,这蝴蝶谷甚是隐僻,你怎地会找
到这里?那打伤你的金花主人却又是谁?这些事跟我无关,原
是不该多问,但眼前之事甚是蹊跷,请你莫怪。”
纪晓芙脸上一红,明白了张无忌话中之意,他是生怕这
件事和她未嫁生女一事有关,说起来令她尴尬,便道:“你救
了我的性命,我还能瞒你甚么?何况你待我和不儿都很好,你
年纪虽小,我满腔的苦处,除了对你说之外,这世上也没有
可以吐露之人了。”说到这里,不禁流下泪来。
她取出手帕,拭了拭眼泪,道:“自从两年多前,我和一
位师姊因事失和之后,我便不敢去见师父,也不敢回家
……”张无忌道:“哼,‘毒手无盐丁敏君’坏死啦!姑姑,你
也不用怕她。”纪晓芙奇道:“咦,你怎地知道?”张无忌便述
说他那晚和常遇春如何躲在树林之中、如何见到她相救彭和
尚。纪晓芙幽幽叹了口气,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天下人的耳目,又怎能瞒过?”张无忌道:“姑姑,殷六叔虽
然为人很好,但你要是不喜欢他,不嫁给他又有甚么要紧?下
次我见到殷六叔时,请他不要逼你便是。”
纪晓芙听他说得天真,将天下事瞧得忒煞轻易,不禁苦
笑,缓缓说道:“孩子,也不是我有意对不起你殷六叔,当时
我是事出无奈,可是……可是我也没有后悔……”瞧着张无
忌天真纯洁的脸孔,心想:“这孩子的心地有如一张白纸,这
些男女情爱之事,还是别跟他说的好,何况眼前之事,也不
见得与此有关。”说道:“我和丁师姊闹翻后,从此不回峨嵋,
带着不儿,在此以西三百余里的舜耕山中隐居。两年多来,每
日只和樵子乡农为伴,倒也逍遥安乐。半个月前,我带了不
儿到镇上去买布,想给不儿缝几件新衣,却在墙角上看到白
粉笔画着一圈佛光和一把小剑,粉笔的印痕甚新。这是我峨
嵋派呼召同门的讯号,我看到后自是大为惊慌,沉吟良久,自
忖我虽和丁师姊失和,但曲不在我,我也没做任何欺师叛门
之事,今日说不定同门遇难,不能不加援手。于是依据讯号
所示,一直跟到了凤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