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家学是老祖宗强令交给他打理的,至今已快两月了,依然乱象丛生,毫无改变,李祐堂自己都觉得没面子。
尤其是氏族志已经颁行天下,李祐堂发现自己似乎又对李家没有多大的作用了。
如今父亲开了口,李祐堂明知这事儿不可为,但为了让父亲满意,还是硬着头皮去做。
李寿是个犟脾气,自己跟他又隔着一层,李祐堂不想逼他太狠,万一弄不好,李寿当场发作,他连个台阶都没得下。
反倒是李其琛,是李寿的父亲,又跟李寿关系亲密些,由他出面“劝说”,李寿多少要给些面子。
就算李寿犯浑,拒绝了李其琛,他这个做祖父的,还能帮忙做个缓冲,总不至于弄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父亲,老祖宗的意思是,家学也要提供与东庐书院一样的待遇?可是银钱呢?从公中出?!”
李其琛揉了揉脸,他听了这话都觉得臊得慌,实在是太、太无耻了!
他愧对十八郎,满心都是怎么让他过得更好,哪里愿意帮着族里逼迫他?
所以,他很不客气的提出了疑问。
李祐堂眼神有些闪躲,讪讪道:“那、那什么,家里的进项就那么多,公中哪里有闲钱去贴补家学?”
公中能负担家学现在的费用已是不易,否则,当年柳氏也不会想着去动家学。
为得,还不是节省银钱?
李家几十年没有出过实权重臣了,家业也日益败落,如今只剩下一个空架子。
而家族的种种花费却是几百上千年养成的惯例,轻易不好更改,所以现在的李家,根本就是寅吃卯粮啊。
“那您的意思,是让十八郎夫妇承担这些?”
李其琛气极反笑,“这是什么道理?十八娘明明提供了免费的机会,是他们自己不去。好,不去就不去,那他们也别眼馋人家东庐书院的种种优待啊。他们既然选择在家学读书,那就要遵守家学的规定。当初那些族老不是叫嚣着,李家家学不能变吗。怎么现在又变了?”
李祐堂被儿子挤兑得说不出话来,一时恼羞成怒,抓起手边的茶盅就朝李其琛砸去。
一刻钟后,李其琛顶着半脑袋茶叶沫子离开了百忍堂。
他刚出了门,身后便传来噼里啪啦瓷器碎裂的声音。
李其琛站着台阶上,满脸的悲愤。
同样悲愤的还有李寿。
傍晚,李寿乘坐马车从骊山赶回京城。
他原本是骑马的,但属下见他精神恍惚,担心他出了意外,又备了马车。
因为坐马车,速度便慢了些。
马车刚进入坊门,外头便响起了净街鼓。
唐宓听到动静,赶忙迎了出来,嘴里说着:“怎么才回来?早上我命人去衙门给你告了假——”
她的话还没说完,李寿便一把抱住了她,头埋在她的颈窝。
唐宓起初还有些害羞,这还在院子里呢,二九兄也真是的。
但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劲,颈窝处竟一片潮湿——二九兄,他、他哭了?!
第421章 当年
唐宓心里咯噔一下,警觉的看了下四周,故作娇羞的捶了李寿一下,轻骂了一声,“讨厌,院子里还这么多人呢。”
那亲密、歪缠的模样,就像所有甜蜜的新婚夫妻一样。
李寿依然埋在唐宓的颈间,他的肩微微耸动着,整个人几近崩溃的边缘。
唐宓暗道不好,为了避免李寿在人前失控,赶忙使出浑身的力气,半拖半扶的将李寿弄进寝室。
接着,她状似无意的将几个客女都撒出去,命她们好生巡视。
直接将上房四周防护得铁桶一般,慢说是个人了,就是只猫儿狗儿也不得靠近。
“十八郎,你这是怎么了?”
唐宓担忧的看着李寿,她与他相识十几年,她从未见过他如此痛哭的模样。
回到自己卧房,四周没有可疑的人,李寿压抑了一天的情绪总算彻底释放出来。
“猫儿,他、他太无耻、太可恨了,他,他怎么能这样?”
李寿哭得声嘶力竭,身体都跟着抽搐起来,显是整个人都处于极大的愤懑、憎恶当中,话都说得有些语无伦次。
他?
这难不倒聪明的唐宓,她单凭这个关键词,便联想到李寿的一夜未归,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怎么,找到那人了?”
李寿英俊的面庞上涕泪纵横,他点了下头,“找到了,他看到我后,直说‘像’、‘像极了郎君’。玄三将他带回京城,原本他还心存疑虑,但看到我后,再无顾忌,将当年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当然,这其中也有老祖宗的功劳,他一直派人追杀“那人”,“那人”不想就这么死了,便想将隐藏心底多年的秘密说出来。
他估计是抱着“我不好、你李立德也别想好”的想法,准备就算是死,也要拉老祖宗下水!
“……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宓自己都没有发觉,她说这话时,心跳得厉害,声音都有些发颤。
“难道真如咱们猜测的那般,是、是——”
李家不知从何时起有了双生子,尤其是近一百年来,家里出了好几对。
最著名的就是李祐堂和李祐明这一对。
李家还有李敬芙、李敬蓉这对双生姊妹,就连出嫁女也继承了这种“技能”,比如李敬芝便育有郑宝、郑宛一对双生女儿。
之前,李寿和唐宓讨论当年隐秘的时候,曾经猜测,有没有可能老祖宗也有个双生兄弟,他鸠占鹊巢,占据了属于兄长的一切。
因为自身有问题,所以才会心虚,才会想方设法的掌控李家的一切,唯恐别人夺了去。
李寿用力摇了下头,被眼泪冲刷的眼睛通红一片,迸射出深入骨髓的恨意:“原比咱们猜测的更加无耻、更加狠毒!”
“……”这,唐宓就猜不到了。
她是聪明绝顶,可她还是无法洞察人心,更无法揣测那些恶人的歹毒心思。
“据‘那人’说,我阿翁并不是李立德的亲生子。”
李寿哭了一通,情绪发泄了大半,整个人也渐渐镇定下来。
吸了吸鼻子,李寿低声丢出一个重磅炸弹。
唐宓瞪大了眼睛,哈?李祐堂不是李立德的亲生儿子!
“哦,对了,还有三位叔祖父,他们都不是老祖宗的骨血。”
李寿唯恐这个消息不够震撼,又来了个接二连三。
唐宓被惊得不知该有什么反应。
李寿道:“猫儿,你可知道李家大宅里有个破败的荒院?”
唐宓点点头,“郎君说得可是樱院?听说这个院子已经空了几十年,就是李家住房最紧张的时候,也不曾动过那个院子。原本我还有些奇怪,后来阿韩从个积年老仆那儿探听到,说是这个院子是老祖宗幼弟的居所。老祖宗与幼弟兄弟情深,言明,只要他在一日,就决不许有人占了弟弟的屋子。”
提到“幼弟”二字,李寿神情便有些激动,“没错,这位先人确实住在樱院。只是他并不是李立德的幼弟,而是他嫡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