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有二十年了吧?你们怎么忽然想到要找我问当初的事了呢?”坐定之后,不等纪渊和夏青先开口,秦老前辈就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
“是因为当初那个被拐儿童解救行动解救出来的叫朱浩瀚的孩子,现在成了我们正在调查的一起刑事案件的被害人。”夏青对秦老前辈说。
秦老前辈一听这话,愣了一下,不过倒也没有多么惊讶,毕竟是做了这么多年一线工作的老刑警了,这点敏锐度还是有的,只是他原本猜到肯定是和什么案子有了牵扯或者交叉,却没有想到是成了被害人。
“死了?”毕竟是当初自己负责解救过的被拐儿童,秦老前辈听到这件事,脸上的表情还是变得复杂起来,“那孩子……后来发展的怎么样?我记得他爸妈是不在了,当初是他伯伯把他给接回去的,他伯伯家里条件还挺不错的。”
“朱浩瀚后来的发展还是很好的,考上X大学,并且很快就进入了篮球队,是学校篮球队的主力球员,如果不是出了事,今年下半年应该就可以加入职业队了。”夏青把朱浩瀚的情况告诉秦老前辈。
秦老前辈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这个孩子的命还真是挺苦的,小的时候就已经很曲折了,我一直觉得他这辈子后面哪怕没有什么特别出息的,平平顺顺的也没啥不好,没想到竟然死了!你们为什么想要了解当初的事情?”
“因为我们需要对朱浩瀚的生平有更加全面的了解。”纪渊对秦老前辈说,“朱浩瀚遇害之前一段时间,曾经有过自称是他父母的人去找过他的麻烦。”
秦老前辈一听这话,脸都黑了,一巴掌拍在旁边的沙发扶手上:“还有这种事儿?那家人这都二十年了,怎么还没有学会‘脸’字怎么写?!”
夏青闻言赶忙坐直了身子:“前辈,当初解救被拐儿童的时候有曲折?”
“曲折?不不不!不曲折!”秦老前辈一副怒极反笑的表情,“那哪是‘曲折’俩字能形容的啊!那简直就是山路十八弯啊!当时解救的被拐儿童也不止朱浩瀚自己,但是有的我真是记不清楚,毕竟中间隔了二十年,但是朱浩瀚这个孩子,我可真是记得清清楚楚,一点儿也没有忘过,这都多谢那群混账东西!”
夏青和纪渊有些惊讶,本来只是想要了解一下当初的情况,没想到这里面还真的有故事,夏青赶忙拿好本子和笔,准备记下重要的部分。
秦老前辈喝了一口茶,喘了几口气,以此来平复自己一瞬间就激动起来的情绪,然后才开口说:“当初那次打拐行动,咱们局里端掉了一个特别成气候的犯罪团伙,前前后后大概解救了九个还是十个孩子,里面朱浩瀚是最后一个,也是所有被解救的小孩儿里面最困难的一个。”
“他是被卖得最远的一个?”夏青问,她想起之前在大学里面,郭亮和马明辉曾经提到的那对自称是朱浩瀚父母的人,以及他们和本地迥然不同的口音。
“远的确是挺远的,但是也算不上是最远,里面有好几个孩子都被卖到了同一个省份的不同地方,只不过那几个小孩儿,我们出动了大批的人力,过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基本上都给救出来了。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接触过这一类的案子,能花钱去跟人贩子买孩子的人,都不是拿正常的道理和法律能说通的。
他们就觉得,自己真金白银花了钱出去,孩子就是归他们了,我们想要带走那绝对不可能,那不光是抢了他们的孩子,还是抢了他们的钱!所以有的时候不光是这一家人会阻挠我们的解救行动,可能一个村的人都会跑出来一起闹!那场面,你们都想象不出来!我们第一次去解救朱浩瀚的时候,就是被他们村子里的人阻拦,拿着钉耙什么的冲过来砸我们的车,我们只好返回去。
到了第二天,又带着当地公安机关的兄弟一起去,还是不行,怎么也比不了他们村民的人数那么多,差一点被他们把我们连车带人都掀翻到旁边沟里去。
最后没有办法,我们只能请求上级协调武警出动一些战士过来帮我们一起,这才总算把那些闹事的其他村民都给镇住了,让他们不敢再乱来。”
夏青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听得目瞪口呆,再看看一旁的纪渊,比她表现得淡定点,但是他也一样没有过这种经历,所以同样也很惊讶。
“原来解救朱浩瀚经历了这么大的波折啊!”夏青感叹,“太不容易了!”
“不容易?要是真的这样就被我们救出来,那就真的是太容易了!”秦老前辈摆摆手,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润润嗓子,“那次我们也没救出来!”
“把孩子藏起来了?”夏青大概能猜到在那种情况下对方的策略。
“对,咬死不承认自己家里有那么一个买来的孩子。”尽管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回忆起那一次的事情经过,秦老前辈的眉头还是紧紧皱了起来,“那种情况下,我们又不能激怒他们,也不能吓唬他们,如果这时候你跟他们玩强硬派,我们也很怕万一那家人急了,甭管是破罐子破摔,还是狗急了跳墙,为了逃避惩罚,再偷偷摸摸把孩子给弄死或者怎么样,那不全完了么!”
夏青点头,这件事听起来就让人觉得非常的焦灼且无力。
秦老前辈继续说:“所以我们就只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但是你们真的想象不到,跟他们有多讲不通!我们跟他们说,将心比心,你们再爱孩子,也不可能比人家亲爸亲妈更爱啊,人家爹妈多着急多痛苦,人家也想孩子啊!
结果人家跟我们说,那就让他们自己再生一个好了啊!反正都已经这样了,接受现实,再生一个,不是大家就你好我好大家好了么!当时把我们气得头顶都要冒烟了,那会儿我都四十多岁了,家里头有孩子,跟我们一起去的基本上也都是成家立业有了下一代的,谁听了这话能不火冒三丈!
但是没法子啊,还得压着火继续劝,后来好说歹说,改了口了,说就算他们买了孩子回来养,那也是实实在在付出了的,总要把钱还给他们吧,孩子家里人要是想带孩子回去,就得拿钱过来,当初买孩子的钱,还得加上那两年孩子吃喝穿用的各种花销,全都要算进去,不拿钱就不给孩子。”
“这和绑架勒索有什么区别?”夏青瞠目结舌,对那家人的品行感到吃惊。
“说的就是啊!但是你们不知道那边的环境,很偏僻的村子,整个村子里面读过书的都没几个,基本上了不起是个扫盲的水平,你跟他们讲什么法律规定,或者别的大道理,他们根本理都不理你,开口闭口就是他们花了钱了!”
秦老前辈抓了几下自己已经有些花白的寸头,时过境迁再提起来依旧让他感到无力和无奈:“后来一看晓之以理是白费了,我们就说动之以情吧!不管好不好使,至少要试一试,孩子我们只要没看到,是真的不敢惹急了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