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为什么没有瞄准头部,我也说不上来,或许在下手的时候,他还是没有下决心对我斩草除根吧,瞄准了腿部,高速行驶当中的摩托车也会因此出现侧翻,在那样的时速下,我是不是能活下来,是个未知数。
所以,以我对郑义的了解,我认为他是决定对我仁慈一次,把我的命交给老天爷,他只打中了我的腿,至于我是因为摩托侧翻丧命,还是下半辈子离不开轮椅、拐杖,那就都不是他的问题了。”
夏青腮帮子的咬肌都有些发酸了,整件事情听下来,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后槽牙还是蛮结实的,不然估计早就已经被她给咬碎了。
“我刚才忽然想起来,咱们调查申雯丽那一桩案子的时候,那天到她公司去调查,你被支了出去,结果遇到写字楼的消防喷淋系统启动,楼里面的人紧急疏散,消防队也赶了过去,你回来的时候脸色特别特别难看。”
夏青忽然想起了这么一件旧事:“当时我以为你平日里的许多表现都是因为创伤后应激反应障碍,所以把你当时的紧张担忧理解成了被郑义留下心理阴影。
我以为你是心里面害怕旧事重演,你又因为没有及时赶到,导致搭档出了危险,当时怎么想怎么觉得这是最合理的一种解释。
但现在听你说完这些,很显然这种推测是站不住脚的,你从头到尾就没有过应激反应障碍,又怎么可能会是带有那样的心结呢!你当时在怕什么?是怕郑义一直在暗中留意着你,那次趁你不在跟前,故意制造危机对我下手?”
那天纪渊铁青的脸色和紧张的神情,对夏青而言仍旧历历在目,印象深刻。
纪渊没有说话,没有否认夏青的猜测,就等于是承认了。
他虚握着拳头掩在嘴边咳了两声,眼神也下意识的移向了一旁,夏青看他一脸局促,饶是心情有些复杂沉重,也还是露出了笑意。
当时两个人在一起搭档工作的时间并不长,纪渊因为那个突然事件表现出来的紧张和惊慌,第一时间被夏青理解成了创伤后应激反应障碍的表现,现在那种可能性被排除掉,他当时为什么会是那样一种反应,答案也不难猜到。
“可是为什么你觉得他会想要暗中观察,伺机对我下手?你们之前并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仇恨啊!”心里面甜归甜,但夏青还是有些不解,“如果说事实真的像你之前的推测那样,那当时他对你动手是为了怕你怀疑他,事后有可能拆穿他,可是那件事已经算是尘埃落定,你就算有怀疑都没有办法推翻原本的结论,为什么你对他还有那样的担心?”
“这个可能比较主观一点,”被夏青这么问,纪渊表情平静,但是脸上却泛起了些淡淡的可疑的红润,“在没有出事之前,郑义对我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怨气的,他既不希望我接受陈清绘的感情,又觉得陈清绘不肯死心是因为我还吊着她又不珍惜,所以这方面的情绪一直很矛盾。
出事之后,我因为有猜疑,所以和陈清绘一直没有彻底断了联系,之前郑义就是知道你的,他也知道我毕业考过来W市这边,是有想要找你的心思。
所以我潜意识里一直有这种顾虑,那次我被支出去,回来发现那栋写字楼出事了,所以一下子最担心的可能性就直接冲进脑子。”
“没关系,现在你跟我说过这里面的前因后果了,我也知道以后应该注意什么。我这个人警惕性还可以,这么长时间以来,确实没有察觉到什么可疑迹象。”夏青怕纪渊不踏实,先说一些话让他宽心,然后又正色问,“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既然W市又出了一桩双保险式的杀人案,有什么想法么?”
“没有。”本以为纪渊会有什么打算,没想到他却只是摇了摇头,“每个人的行为方式都受性格的影响,康戈他们手头的这个案子,确实让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所以觉得有必要趁这个时机把那些事情和你有个交代,让你注意提防。
但是到底是不是我认为的那样,就算出了一个双保险式的杀人案,也还是不能充分证实,我也没有什么能做的。下一步我会把自己的想法和康戈大概沟通一下,让他心中有数,我们就还是继续调查农家乐柳丹扬的那个案子。”
夏青点点头,她听完纪渊的讲述之后,也觉得他的怀疑是有的放矢的,只是眼下仅仅凭借一个刚发生的案件就坐实一个推测,确实不容易。
“你确定自己可以沉下心来继续之前的调查工作么?”夏青有些担忧的问。
“没有问题。”纪渊的回答很笃定,“这几年来我都可以带着这个怀疑恢复正常的工作,现在也可以,只要你心里有数,时刻保持警惕就好。”
夏青点点头,叹了一口气,经过这一番促膝长谈,她现在的心情很复杂,或许纪渊真的可以迅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回到原本的调查工作当中,自己却有点缺乏这个自信心,夏青现在觉得纪渊这几年一直一个人背负着这样的一个猜想,默默的去尝试着做调查,同时又没有耽误正常的工作,真的是太不容易了,这是怎样惊人的自制力!
夏青心情复杂,情绪有些沉重,纪渊也没有试图去说太多安抚情绪的话,他虽然希望夏青能够有一个愉悦的心情,但如果自己之前所有的推测都是真的,那他更希望的是夏青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保持一个警惕的状态,在他不在身边的时候也可以保护好自己。
两个人静静的面对面坐了一会儿,都各自把情绪沉淀了一番,然后便起身准备回公安局,临走的时候,夏青拉住纪渊的手,指了指茶几上面的那本相册。
“给我一张你大学时候的照片吧。”她对纪渊说。
这个要求不难满足,纪渊微微错愕之后,便点头答应了,他重新翻开相册,让夏青选,夏青翻到刚才看到过的一页,从里面抽出来了一张证件照。
那是一张一寸照片,浅蓝色的背景,照片上的纪渊二十来岁的模样,和现在比起来略显青涩,却又更加鲜活,虽然表情一本正经,眼神却很明媚。
“这应该就是我看不见的那段时间里你的样子了吧?”夏青小心翼翼的拿出那张照片,从包里拿出自己平日里随身携带的记事本,夹在封套内侧,“现在你心里的事情,有我帮你一起扛了,以后这里可以松一点,不用皱的那么紧了。”
她伸出手指,揉了揉纪渊的眉心,这几年他估计蹙眉的时候比较多,那里已经能够摸到一个微微隆起的弧度,和照片里面爽朗青年的模样对比起来,让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心疼。
夏青的手指暖暖的,纪渊觉得那指尖的热度似乎穿透了自己的眉心,一直流进了心里面,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将夏青的手握住,向前一拉一带,把人直接揽进了怀里,下巴抵在夏青头顶,想开口,却什么也没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