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妈妈是老太太身边的人,不少药铺的人都认识她,就算药是分开购买的,也容易让有心人盯上。
她只觉得老太太当真糊涂。
章氏竭力保持着冷静,“娘,莹儿只是中了毒脉象才出问题,真喝避子药成什么了?您若不想有流言蜚语传出来,就让张妈妈带着药尽快离开,这几日府里绝不能煎药。”
老太太性子执拗,年龄一大,脾气越发古怪,根本不是几句话就能打发的。
她板起脸,拿拐杖敲了敲地面,“我难道还会害她?张妈妈抓药时再小心不过,能有什么流言蜚语?她若不尽快喝药,才会出事,你这儿不是有小厨房,现在就让丫鬟去熬,一会儿直接喂她喝下。”
章氏心中不由一沉,搭在膝盖上的手,不由用力攥了起来,指尖泛着苍白,“娘,因为要入宫,她昨日几乎没休息,先让她睡个安稳觉吧,您给儿媳两日时间,我会尽快给她解毒,两日后若脉象还不正常,再给她灌药不迟。”
老太太眸色浅淡,没耐心地扯了扯嘴角,“都什么时候了,还让她睡个安稳觉!她睡觉重要,还是终身大事重要!你怎如此糊涂!”
因愤怒,她声音不由拔高了一些,里间,陆莹秀眉微蹙,不安地动了动,缓慢睁开了双眸。
她穿上绣花鞋出来时,恰好听到祖母冷声道:“这碗避子药,她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陆莹樱唇微抿,缓步走了出来,衣摆上金线绣出的蝴蝶好似在翩翩起舞。
窗外阳光已升到最高处,烈日透过窗牖洒了进来,却驱不走室内的寒意,陆莹挺直了背脊,神情半掩在光晕中,“我喝就是,祖母何必动怒?”
老太太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见她还算识相,也没再责备什么,只对章氏道:“还不快让人去煎药?”
章氏站着没动,老太太正欲发火时,就听到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丫鬟斥责声尚未响起,小厮就着急忙慌道:“姐姐莫怪,非我横冲直撞,实在是十万火急,宫里来了人,手里还拿着圣旨,主子们得赶紧去接旨才行。”
他声音又急又快,因开着窗,话音飘进了室内,闻言,众人皆一惊,陆莹白嫩的手指不自觉攥了起来。
老太太脸上又惊又喜,“圣旨?难不成是赐婚的圣旨?快,先出去接旨。”
章氏心中也不平静,扫见女儿茫然的神情时,一颗心像被人捏了一下,又酸又胀,她拉住陆莹的手,拍了一下,“走吧,先去瞧瞧。”
圣旨等于圣上亲临,各院主子都要出来迎接圣旨,不说焚香沐浴,也要跪地迎接,二房的二太太、陆琼、陆琳,但凡在府里的,都出来迎接了一下。
手持圣旨的是皇上身边的内侍赵公公,他脸上带笑,态度和蔼,人到齐后就展开圣旨,温声宣读了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武安伯府三小姐陆莹贤良淑德,恭谨端敏,与太子堪称金玉良缘,为成佳人之美,特将陆莹许配给太子为太子妃……”
剩下的陆莹根本没听清,一个太子妃已然将她炸晕,她只觉五雷轰顶,人也有些恍惚,她的目光不由落在了小腹上,脑海中再次闪过她与太子的亲密接触。
难道那些皆是真的?
婚期已定,太子妃却尚未选出,本就有些蹊跷,陆莹并不觉得事情会那般巧合,将一切串在一起,最不可能的反倒成了唯一的可能。
陆莹脸色苍白,脑海乱成了一团。
这时,老太太扭头瞪了她一眼,“傻了不成?还不快接旨?”
抗旨不遵乃死罪,陆莹自然无法抗旨,她又磕了个头,才谢恩接旨。
赵公公笑道:“陆小姐快请起,太后娘娘有令,让您接旨后和陆夫人一同入宫面见太后,两位随咱家入宫一趟吧。”
说是太后召见,赵公公却将她们带到了乾清宫门口,门匾上巍峨的“乾清宫”三个大字,气势磅礴,令人心中难安。
赵公公道:“太后娘娘身体不适,真正想要召见两位的乃皇上,陆夫人先随奴婢进去吧,陆小姐可在偏殿候上片刻。”
陆莹盈盈水眸中多了一丝担忧,惶惶喊了一声,“娘。”
章氏原本满面愁容,此刻却冲她安抚一笑,似是在说,别怕,有娘在。
“陆夫人请。”
冬季天冷,房门关着,门被打开时,陆莹隐约瞧见一片明黄色的衣袍,母亲进去后,房门依然大敞着,她瞧见了母亲跪下行礼的动作,随后就被小宫女带入了偏殿。
偏殿也烧着地龙,室内暖如春,小宫女还端了茶水、糕点,陆莹没敢用,只焦心地候着,不知皇上与母亲说了什么。
陆莹等了近一刻钟,才等到母亲出来,她神情复杂,望向陆莹时,才敛起复杂情绪,安抚地笑了笑,“进去吧,皇上很温和,不必怕。”
陆莹打起精神进了正殿,她恭敬磕了个头,头顶传来一道低沉温和的嗓音,“平身,入座吧。”
陆莹拘谨地站了起来,没敢入座,皇上身着明黄色龙袍,身姿挺拔,剑眉星目,温声道:“坐吧,你有孕在身,保重身子。”
陆莹不由咬紧了唇,唇色有些发白。
皇上脸上带了歉意,低声道:“陆小姐有此遭遇,乃朕之过,米已成炊,唯将功补过,只望你与太子能举案齐眉。”
陆莹半晌才艰难开口,“孩子真是太子的?”
“是,他之前并不知情,望陆小姐怪朕一人,勿要迁怒太子。”皇上顿了顿道,“赐婚圣旨已下,君无戏言,陆小姐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朕定会竭力补偿你。”
陆莹沉默半晌,才道:“我想见太子一面。”
第18章 入怀
醉仙楼,天字包厢内,一个五官俊朗,腰束玉带,身着红色衣袍的年轻男子正边饮酒边与太子谈事。
他名唤裴渊,乃镇国公世子,太子的伴读之一,前段时间去虞城帮太子查了贪污受贿的案子,这个案子睿王刚查过,虽已结案,太子觉得尚有疑点,便让裴渊扮成商人,又去了一趟虞城。
裴渊才刚回京,此次出行,虽未查到睿王直接贪污受贿的证据,却带回一个账本,最大一条鱼睿王没能抓到,不管他是有意放过,还是没查到,账本若呈到皇上跟前,对睿王都是不小的打击。
两人聊完正事,裴渊才斜靠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红袍衣摆翻动间露出一截雪白色里衣。
他漫不经心勾了勾唇,八卦道:“刚入京,就听说皇上为你赐了婚,竟是武安伯府的三小姐,我曾见过她姐姐一面,生得倒是极美,妹妹好似比姐姐还漂亮,皇上这是怕你娶了高门,日后外戚干政?还是因你不近女色,干脆寻个姿色过人的?”
沈翌将酒杯推到了他跟前,不咸不淡扫他一眼,“酒都堵不住你的嘴?”
裴渊懒散笑了笑。
这时,包厢门被人敲了一下,伴随着裴渊懒洋洋的声音,一个年轻男子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