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姬便也接下去说:“你父亲的个性可要收敛一点,令楚两家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如今令氏被朕处置了,旁人自然盯着和令氏亲厚的家族呢。在这种情况下,还不懂得收敛的话,可就不大好了。要朕说,还不如你——”
楚容听得心惊,可是不得不承认。明姬所说的字字句句,都是站在楚家的立场上考虑的,完全有道理。
“多谢陛下提点。”楚容深深地把头低下去,说道。
明姬却又微笑,恢复了醉酒后懒散的模样,鲜艳的红唇透着令人惊心的妖娆。唇边的酒渍被烛火映得明亮。
“所以,你那么聪明,知道该怎么做了么?”
楚容心中一颤,低声答道:“我明日就修书一封给父亲,跟他阐述利害。父亲并不是真的糊涂,他会看进去的。”
明姬眸光迷离地盯着手上晶莹剔透的翡翠酒盏,头一歪,就靠在了楚容的肩上。
“这个,可就不是朕关心的了……”
明姬柔软的声音从楚容的肩头传到他的耳朵,让他心跳如鼓。
明姬不是第一次做出这样亲昵的举动,楚容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她不过是把他当做一个能说话的人罢了,她喜欢的人是表哥。
可是,每次明姬如此,他都不舍得推开她,也不舍得出声惊扰了她。
替身……为什么他要是个替身?为什么那么多优秀的男子,偏偏挑中了他?他明明和令秦川一点都不像。
一点都不像!
楚容尝试着伸出手,犹豫着揽了揽明姬的肩头,清晰地感觉到那一瞬间明姬身体一颤。
他心里一惊,想要拿开手,可是又显得十分尴尬,一时间,他的手硬生生停在半空,落不下去,收不回来。
更是尴尬。
正文 第662章 酒似乎不大地道
楚容还是不动声色地把手收了回来,一句话也不说,眼神幽暗。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了肩头的明姬发出一声悠长又浅淡的叹息,仿佛有形的烟雾,紧紧缠绕住了楚容的脖子。
他呼吸和说话都困难。
明姬举起酒盏,饮尽了一盏美人醉。
清甜馥郁的酒香悠悠荡开,弥散在空气里。
“这酒似乎不大地道……”明姬突然又咕哝一句,声音轻得仿若梦呓。
否则,怎么这么久都没有醉。喝酒,不就是为了醉的吗?
而她等的人,一直没有来。
楚容照样不做声。
皇宫里怎么可能有什么不地道的酒,不过是心境使然罢了。楚容心里清楚,却不能说破。
说破了,谁都尴尬。
“陛下,陛下!”外面有细微的声音,不知是哪个小宫人,晴缨暮雪都是在外面的,只不知为何不是由她们通报。
明姬这个时候恰好觉得头有些疼了。
只是她神色没有和往常有什么异样,别人也就看不出来。
见明姬没有动,楚容以为她没有听到,便自己轻声问了一句:“有什么事情?”
明姬坐直了身子。只不过醉酒之人以为的坐正了,其实还是东倒西歪的。
外面的宫人有几分急切的声音,响起在夏夜略微燥热的空气里:“陛下,皇夫生病了!”
若是普通的生病,绝不会兴师动众到特意来禀告自己,还是这么焦的样子。而今天,是处决令氏的日子……
明姬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而且,站起来抬脚就跑了出去。
楚容愕然地看着明姬奔跑在夜色中的背影。这么不顾仪态规矩的明姬,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是因为令秦川。
令秦川毕竟是他的表哥,平日里很少见面,进宫以来竟然也没有见过。所以,楚容便想跟上去,去看看令秦川。
才走了几步,他的脚步顿住了。
现在所有人都误会明姬移情别恋,喜欢上了他,保不齐令秦川也是这样认为的。他如今过去让令秦川看到的话,他和明姬岂不是又要更僵了?
既然是一枚棋子,那就彻彻底底当好一枚棋子吧。
“梨儿!”楚容扬声道。梨儿是秦宿派给他的侍女,平时做事情挺伶俐的。
“公子有何吩咐?”梨儿连忙跑了进来,恭敬地问道。
“回云浮殿吧。”楚容清淡地吩咐道,语气不容置疑。
梨儿本来看着明姬一个人跑了出去,连资历比较老的晴缨和暮雪都没追上,心上就有些惴惴。
如今看楚容的脸色,竟然是那么平静。
她心里虽然奇怪,可是分寸她还是知道的,什么事情不该她知道的,什么都不能猜测。
楚容便就这样回了云浮殿。那些残局,则有专门的人负责清理,倒是不必担心。
奔跑着的明姬从来没有觉得这么心慌,这么愧疚。
也许,是她判得太重了,所以令秦川知道之后承受不住了?她不应该意气用事的,即使那么讨厌令楚台,可是也应该记得考虑令秦川的想法。
他心里,并不是完全对令府无情了吧?
正文 第663章 吐血晕厥
到了霜华殿,明姬不顾所有人异样的眼光,直接跑进了内殿。
御医都围在令秦川的床榻边,搭脉诊治。而童衡也站在一边担心地看看令秦川,又看看御医,却一句话问不出来。
明姬看到,不免松了一口气。
“怎么回事?”明姬低声问童衡。
童衡和众位御医这才注意到明姬进来了,不由都站直了身子行礼问安。
明姬抬手制止了他们的动作,只直勾勾看着童衡。
童衡也不敢耽搁,回道:“回陛下,公子今日还好好的什么都没有,可是在看书的时候突然口吐鲜血,晕厥了过去。”
童衡心里也是担心得很。
令秦川向来身子都不算差,毕竟是习武之人。可是今天却是口吐鲜血了,实在令人惊讶而且担心。
明姬心里咯噔一下。
她连忙又追问道:“他知道了令氏一家被处决的消息了?”
童衡点头应是。
“他当时什么反应?”
童衡努力回想了一下,才诚实地回答道:“公子当时‘哦’了一声就不说话了,之后就回房看书。看起来表情很是平淡,不是开心,也不是伤心。”
明姬的心已经沉了下去。
童衡是不敢说。
在他身边多年,童衡不可能不知道,令秦川对于一件跟自己有关的事情,表现得越是平静,就越是在意。
而且他知道了消息就回房看书了,明显是为了藏住自己的真实情绪。
童衡是怕自己说出来之后明姬会生气。不过如今已经不必了,明姬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始末。
只是还需要确定。
此时御医也已经诊断出了所以然来,向明姬拱手道:“回陛下,皇夫是因为心火太盛,可是得不到及时的发泄,便郁结于心,最后导致急火攻心,这才吐了血。”
“心火太盛……”明姬喃喃重复着。令秦川从来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几乎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搅乱他的心湖。
如今,御医竟然说他吐血的原因是心火太盛,郁结于心。
果然是令家的事情。
只是不知道,令秦川究竟还在在意什么。如此自苦,却也不肯低下头去看牢狱之中的令家人一眼。
从始至终,他都置身事外,没有参与任何一个环节,就好像不知道明姬究竟在做什么一样。
可是令家的处决才昭告天下,他就吐了血。
明姬看了看床榻上的令秦川,眸中溢满了心疼。以前都是她躺在病榻上,让令秦川照顾。
她潜意识里便认为,令秦川永远都是那么强大,会一直保护着她。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虚弱的样子。脸色苍白,秀净而又带着英气的眉尖微蹙,薄薄的嘴唇无意识地抿成了一条直线。
她突然觉得好对不起他。他事事为自己着想,就连坚持自己亲自挂帅去征讨乌兰,也都是为了她,为了大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