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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轰鸣(117)+番外

杭敬承看了一会儿,退出去,给二九拍了张怼脸照。

[家里这只不要了?]

他垂眸看着对话框。

右上角时间从23变成35。

另一侧丝毫没有动静。

哪里出了问题。

他上个月出差,回来后抽空去过两次姥姥家,陆敏的态度有点怪,倒也不是一开始那种疏离,只是态度不咸不淡,到了晚上就催他回来。

杭敬承忽然扬手,往茶几处丢。啪嗒几声,瓜子雨点似的落下。

二九无辜被砸脑袋,正准备撒泼,发现是瓜子,屁颠屁颠低头吃。

杭敬承抱臂,随意靠回沙发靠背,搭落一侧的修长手指虚点空气。

眼底罕见地出现浮躁与茫然。

/

一楼大厅。

物业的小车在门口停下,穿制服的物业人员下来,打开车厢,从里面抱出抱出一摞快递箱子。

“快递来啦。”值班的管家迎上去。

两人寒暄几句,纸箱传递。

这样搬运几次,最后一趟结束后,送快递的小哥从包里抽出一封信,“这个好像也是给你们业主的,只写了地址。”

管家接过,一边朝值班室走一边确认地址,有点惊奇。

牛皮纸信封,字迹娟秀整齐,收件地址确实是本栋大楼的住户,不过寄件地的邮政编码也是青城。

现在同城还需要写信吗?

/

渐渐入冬,陆敏的小房间就有了优势。

墙角点上一个小火炉,炉上放铝壶烧水,抽屉里卧个地瓜,满屋香气四溢,温暖如春。

陆敏上次让杭敬承捎来了电脑,陆建国来的时候,她正坐被窝里抱着电脑看电影。

自从上次陆敏回家大吵一家,陆建国夫妇跟她还没联系过。

陆建国一进门就局促地搓手。

陆敏看见他,有点意外,合上电脑,顺着门缝往外看了一眼。

“他们都没在家。”陆建国站门口,两只手相互揣袖口里。

“外面冷,把门带上吧。”陆敏放下电脑,掀开被子,趿上拖鞋,去墙角拎起水壶,倒了杯热水。

“哎哎。”陆建国接过水杯,捧入手心,热气逐渐使冻僵的手复苏。

“听说你这段时间都住这?”他问。

陆敏坐床边,长长吐了口气,仰头看着他,表情显得茫然。

“还是,还是回家吧,这里冬天也没个暖气。”陆建国说,“你妈这段时间也挺内疚的。”

陆敏两只手揣兜里,摇了摇头。

陆建国顿了顿,低下头,从一边捡起小马扎,展开,坐下来,个头变小。

他穿了件黑色棉服外套,袖口油亮,仿佛从来没有换过,这十几年的冬天都是靠这件衣服撑过来的。

“其实那笔钱,是家里实在不得已,这身债背了十几年,太想过几天安生日子了。”

“还账还了三十多万——你可能不知道,你妈偷偷借了乱七八糟的贷款还债——剩下五十万,我们都没动,你给的那十万也没动。本来想找个机会告诉你,又不敢,结果默默说要结婚,我们又昏了头......”

陆敏垂睫,陆建国正敲打自己受伤的腿,这动作几乎是种习惯——他刚受伤那几年时常非常用力地敲打这条腿,宣泄自己不能正常走路的愤怒。

她别开脸,吸了下鼻子,平静地开口:

“我知道你们心疼默默,一直害怕你们这样,所以默默想结婚那段时间,我每天都关注你们的抖音账号,生怕你们万一,万一太着急,去找了陆家,我该怎么在杭敬承面前自处。”

“结果你们早就把钱收了。”

“我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陆建国用力低头,整个人好想要缩成一团,手探进外套内衬里摸索一阵,掏出张存折,递给陆敏,“剩下的钱都在这里面。”

陆敏掌心发紧,蜷了蜷手指,终于伸手接过,“嗯。”

陆建国说:“默默说暂时不结婚了。剩下那部分钱得再等等,我跟你妈手头没这么多。我们,尽量吧。”

他走了,深一脚浅一脚,身影在窗户渐渐变小,消失在门外。

陆敏双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手指扣在存折上,攥紧。

阳光映射,眼梢仿佛泛着珠光。

/

陆敏心情欠佳,午饭后想要睡觉,被王美来强行拽出去一起放羊。

姥姥家院子后面是一片树林,水沟干涸,布满杂草。

王美来将两头大羊赶出去,几只小羊在后面追。

陆敏将手插羽绒服兜里,穿着姥姥的棉靴,溜达着跟在最后。

树林里有夏天雷击劈倒的树木,横斜着躺在地上,王美来找了块草地,将羊拴起来。他用掌心擦了擦枯裂树干,叫陆敏坐下。

陆敏坐下,盯着白胡子山羊走神。

王美来握着鞭子,一圈一圈收到掌心,“还是得出来转转,放松眼睛,整天盯着那个手机屏幕,眼睛不就熬坏啦。”

“我看电影呢。”陆敏咕哝。

“敬承那几部?”

“姥爷?”陆敏惊讶。

王美来得意,“说中了吧。”

她有点脸红,不看姥爷,“其实是因为几部电影里的歌都很好听。我小时候学过呢。”

“他一定是为了让你听见,才安排的。”王美来笃定。

“姥爷。”陆敏笑了,踢开脚边的小树枝,轱辘轱辘滚出去,“他做电影这段时间,我们还不认识呢。”

“不是说是高中同学吗?”

“嗯......倒也是。不过那个时候我们俩没什么交集啦,连话都没说过几句......烤地瓜?”

陆敏微微瞪大眼睛,看王美来跟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个烤地瓜。

王美来得意地晃脑袋,将烤地瓜一分两半——大半和小半,大块这部分递给孙女,“趁热吃,你姥姥高血糖,不给她留了。”

地瓜烫手,陆敏拿了两秒就丢到腿上,用手摸耳垂,“好烫好烫。”

王美来已经吃上了,津津有味。

“我孙女多招人喜欢啊,说不定他那时候也喜欢你呢。”

老人看自己的孙辈,都跟看宝贝似的,觉得自己家的价值连城。

陆敏笑着摇了摇头。

王美来问:“他什么时候来接你?”

陆敏:“你是不是烦我了,姥爷?”

“嘿,小丫头。”王美来假意嗔怪,“我不就问一嘴。”

陆敏尝试剥开地瓜烤焦的外皮,内瓤金黄软嫩,仿佛要流淌下来,“我也就随口一说嘛。”

大羊绕来绕去,有只小羊被缠住了,王美来随手丢掉地瓜皮,起身救羊,“我这不是觉得,你们结婚没多久,敬承工作忙,趁这段时间他在青城,你们赶紧多聚一聚,培养感情嘛。”

陆敏咬着香甜的地瓜,若有所思。

“姥爷。”

“怎么啦?”

“我喜欢他,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喜欢他了。”她一只手撑在树干上,压出满掌树皮纹路,换了只手拿地瓜,肩头耷拉着,有点泄气。

这件事不是杭敬承的错,也不是她的错,可是作为家人,她天然地认为自己应该承担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