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敬承惊讶,“你不是带五个班么?”
陆敏被他看得莫名其妙,点头说是。
“这么多学生,还能记得每个人的作业?”
原来是吃惊这个。
“也不是全记得,大体记得一些,每个小孩都有自己的特点。”
“啊。”杭敬承若有所思,“你那些学生该去娘娘庙里拜拜。”
“嗯?”
他抬眼,笑说:“运气挺好,遇见你。”
陆敏耳根子有点热,低头继续批卷子。
她拿了两个班七八十份作业回来,中途杭敬承接了个电话,回来后说想洗个澡。
“你简单擦一下吧,容易着凉。”陆敏嘱咐。
杭敬承应了声,走出去。
手底下的卷子越来越薄,陆敏拿走眼前这张,底下只剩浅白桌面,她伸了懒腰,揉酸胀的颈椎。
做这行很容易落下点职业病。
她回卧室准备换身睡衣,隐约听见浴室有声音传出来,走近了听出是杭敬承叫她帮忙拿睡衣。
陆敏应着,进了衣帽间,拉开自己这侧的橱柜换睡裙。
衣柜里好像还有几件明显不属于她的衣服,灰色蓝色的衬衫,混在她春秋天的薄单衣里,又比她的衣服宽大许多。
大概是他不小心放错了。
陆敏将几件衣服取出来,放回杭敬承的衣柜,顺便给他找了套睡衣。
出门前脚步顿住,犹豫片刻,又折回去,从抽屉里随便找了条平角裤,迅速推上抽屉。
浴室里没什么动静,她敲了敲门。
“进。”
陆敏推门,溽热雾气扑面而来。
杭敬承坐在浴缸外侧,正低头解衬衫扣子。
陆敏挪开视线,“衣服,衣服给你放架子上了。”
转身要离开。
“等下。”杭敬承叫住她,“我擦不到后背。”
总不能。
叫她。
来吧。
“陆老师接受不了就算了,我多花点时间也能解决。”
杭敬承将衣服丢到一边,两腿一曲一伸搭在池边,撩开眼皮看她,下颌线冷硬,清隽眉眼乌沉沉,映着深海的暗涌波纹。
陆敏觉得自己该离开。
回过神时已经走到他身边。
杭敬承勾唇笑,将毛巾放她手里,“辛苦陆老师。”
陆敏将毛巾放浴缸里打湿,眼神移到他的后背。
杭敬承低着头,脖颈下侧棘突清瘦,肩宽却大她一圈,肌肉线条硬朗明显,窄腰的腰窝消隐在浴巾底下。
不小心瞄到自己肥嘟嘟的脚丫,陆敏在心里叹了口气,虽说皮囊不重要,难免还是被社会灌输审美价值观。
她摇头,甩开思绪,秉气将毛巾按到杭敬承后背。
陆敏擦得仔细,下手也不重,杭敬承蜷腿,手肘支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跟她聊。
“你手臂上......”她以为那只是纹身,可擦过触感凹凸不平,有些奇怪。
“嗯。是个疤。”杭敬承说,偏头看过去,白色水仙开得秾丽,那道疤在吉他琴码中隐藏得很好。
“之前出过车祸,别的伤口愈合都很快,只有这一个,反反复复,一直跟着。”
“是高中的时候吗?”
“你还记得?”
陆敏点头,她记得自己是当时班里最小的学生,杭敬承好像是最大的那个,听说原本应该比她大一届。
原来是车祸耽误了。
“其实当时本该去一中,不过如果是那样,就遇不到你们。”
你们。
这个词让陆敏心口蓦然一痛。
所以他真的记得她,哪怕只是夹杂在数十人共同的回忆里。
十五岁的少女,听到了吗。
你以为暗恋是悄无声息,是暗无天日,是一辈子的守望,是遗憾和遗忘。
原来某年某月的某个瞬间,你还会得到一声回应。
“高一那年是伤口愈合最快的一段时间,刚转走时经常做梦梦到。你之前不是在那么,怎么辞职了?”
陆敏回神,仰起头,对着天花板眨了眨眼睛。
“就是......遇到一些事,想换个环境,就回来了。”
她不想多谈,杭敬承也就没继续问下去。
“......没想到你会过去。”
“为什么,你生病了呀。”
“那么远,还下着雨。”
“没什么。你平时对我也很,很照顾了。”
杭敬承懒洋洋嗯了一声,然后问:“敏敏,你觉得这个世界可以衡量的东西多,还是不可衡量的东西多?”
陆敏愣了一下,擦得差不多了,将毛巾打湿递给他,“你自己擦前面吧。”
她起身取了条干毛巾擦手,“你刚才指的是什么方面?”
“任何方面。”杭敬承仰头擦脖颈,“我私心想要不可衡量的东西多些,但确实还是价值当道,有来有往的世界才能运转。”
陆敏慢慢摊平毛巾,思考他的话。
“我以为是这样。很多看似不可衡量的东西,其实都是有价格的,不管是物质方面,还是别的什么。”
杭敬承擦腰间,动作比她要随便许多,他将眼神睇下来,就这么看着她,“过来点。”
“怎么了?”
陆敏以为他有事,重新踏上台阶,却不想杭敬承抬手拽住她手腕,陆敏没防备,就这么跌坐下去,她只有闭上眼睛,然而随即并不是冰凉的磕碰,身下是温.热的触.感。
杭敬承理所当然地挑起她耳边的头发,搔了搔她白.腻的脖颈肌肤,非要她痒得缩脖子才罢休,“没什么。”
陆敏捂住惊悸不停的心跳,“那你不要乱来,该回去睡觉了。”
她坐在他大腿上试图挣脱,杭敬承只一只手揽住住她不安分的两臂,将她圈进怀里,“别乱动,浴缸里有水。”
这话多少带点警示效果,陆敏再不敢动,只有劝他,“今天不行,你还在发烧。”
杭敬承低笑一声,热息喷在她耳侧,“今天只服务你。”
“别......”
领口多了只作祟的手摸索着向下探,她脱口而出的嗯呜消解一切语言的警示作用。
“想让你照顾我,又不想让你因为我照顾你而照顾我,是不是很矛盾?”杭敬承嗓音低哑,却不是几小时前的病态,多了抹隐忍与攻击性。
陆敏早顾不上他说什么,只觉得这段话跟绕口令似的,她用力朝前扑,胸口又被他胳膊勒住溢出,耳根子烧红。杭敬承眼梢泛起笑意,用齿尖咬了下她小巧的耳洞,周遭肌肤红得滴血,小孔泛着水.渍光.泽。
杭敬承手掌宽大,指节修长,她也许是太紧张,几乎能感受到指腹跳.动的脉搏,从领口一路游移到柔软的小腹。
陆敏脑海中某根弦绷紧,用尽力气挣开他的手臂,从他怀里滑出去。
杭敬承被推开,错愕地愣在原地。
“我,我没准备好。”陆敏只撂下这么一句话,匆匆低头走出去。
从浴室出来,室温骤降,她打了个哆嗦,下意识抱紧自己的手臂。
回过头,敏感多愁的眼睛看向紧闭的房门。
浴室里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