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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妆(74)+番外

从未见过他这样,平时即便对我动怒,也是横眉竖眼或者冷嘲热讽,从没有过这样的阴沉。心中刺痛,我反手抓住他胳膊,“不走,你要做什么,我陪你。”

他忽然急促喘着气,腿脚无力似的退了两步,后背重重抵在树干上。

桃树一震,花瓣飘落。纷纷扬扬,又寂静无声。那些鲜艳的花瓣躺在树荫下,星星点点,了无生机。他也是一样。

我无端端觉得害怕,不知怎么,泪就流了下来,扑过去抱着他,“你怎么了?告诉我好了!我会帮你的!”

他狠狠将我推开,咬牙切齿道:“妖孽,你走开……”

我三两下擦去脸庞的泪水,指着灵堂问他:“那是你什么人?你和唐家什么关系?我打听过了,唐家一门没有男丁,唯一一个五代单传的唐七公子于十年前猝死。而你恰好是在十年前进的相国寺,你就是唐七公子对不对?”

他身子一颤,缓缓侧头盯着我,嘲讽一般笑了两声:“你查我?原来你真的没看起来这样简单。”

“这叫什么话?”我冲上前拽住他的衣襟,“我是关心你、在意你!我认识的人只有你们几个,做什么都会想着你们!你就当可怜我,当我是你的朋友不好吗?你只会当我是妖怪!还是很笨很笨的那种!”说着说着,委屈极了,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罗净情急之下捂住我的嘴,腾出一只手揽紧我跃上了树枝。凶巴巴训道:“你想吵醒整个府里的人么?”

我瘪着嘴,一面抽泣一面说:“反正在办丧事,哭几声也算表示哀悼。”

他沉沉叹气,那气息就在我耳边,夹杂了多少无奈的悲伤。我将头枕在他肩膀,闻着他身上的檀香味,心里安定了许多。他是高僧,总是会有办法获得平静。悲伤对他来说是一种奢侈,我又何必偷窥呢?

“唐老爷归天了,无子送终。”他说得事不关已一般。我能嗅到他的心情,已经平静了许多。一转头,唇若有若无擦过他脸颊,罗净没有闪躲,像方才我来时那般纹丝不动。

月光被花枝筛在他脸上,零碎而清冷。那眼、鼻、唇,全部近在我脸颊边。我愣住了,只觉得脸上滚烫、月色撩人、桃花灵香……等等、这桃花香气令我醒过神,心中涌起一阵玄妙的感觉,伸手抚摸树枝,惊叹:“这树!这树令我觉得如此熟悉!”

罗净好似没听见我的话,一直盯着灵堂的方向。

我拽起他的衣袖擦了把湿漉漉的脸,静静呆在一边不再打扰他。他想守灵,我便陪他一起守好了。至于容妃……暂时只能靠我自己应付了。

第八章 84、归去来-6

我竟然挂在树上睡着了,而且一睡睡到了日上三竿。罗净已经没了人影,我陪他守灵,他就这样扔下我,太恩将仇报了!浑身酸痛难当,运气打坐之后觉得好多了。

躲在花影缭乱中探视唐府,才发觉人去楼空。灵堂里那座棺木不在了,满院都是雪白的纸钱。唐老爷已经出殡了吧?难怪睡梦中好似听见悲啼哀嚎,可是我怎么没被吵醒、反而睡得香甜?心里又对罗净有些愧意,说好陪他的,结果我在他家的树上睡大觉。

时候也不早了,我赶回王府,光天化日要避人耳目,选了王府一处偏僻的院子落脚,再装作若无其事走回书房去。

金银花开得正热闹,白的黄的相映成辉,满园飘香。看到花儿,心情总是会莫名地好起来,暂时忘却了烦恼。推开书房的门,一抬头,冷不丁被桌前的身影吓一跳,华容添眼晕浓重,看上去有些疲倦,眉头紧蹙盯着我。

我立即赔上笑脸:“王爷,今日这么早就来书房了!”

“一整夜,你去哪儿了?”

听他语气不善,我小心翼翼走近他,瞧见桌上乱七八糟的几支画笔,白釉瓷碟中沾了几种丹青颜色。故意岔开话题说:“王爷画了什么?”

“我问你去哪儿了。”他的语气威严,乍一听竟与皇上有些像,我害怕起来,支支吾吾说:“我……我去相国寺,看沈美人了!”

华容添冷笑一声,“沈美人已经被皇上接进宫了,昨夜我来正想告诉你此事。”

“真的?”我欣喜不已,“那她的眼睛?”

“太医看过了,她的双目暂时失明是由于肝气郁结、加上每天在灯烛下绣花伤了眼,长期所致。或许喝几服药,能慢慢好起来。”

“但愿她早日好起来。”我松了口气,对着华容添质疑的目光,又接着编:“我去了相国寺发现沈美人不在,然后又回来了。”

“从这里走到相国寺需要多长时间?”

“我回来的时候,觉得月亮很美,就在花园里坐了会,没想到睡着了。”我的境界越来越高了,撒谎都不会心虚。华容添半信半疑看着我,语气缓和了许多,“以后不能再这样,我担心了你整整一个晚上。”

“于归知错了。”赶紧认错,认完错再讨好一阵,人都是很虚荣的,爱听好话。

他起身,看上去动作有些僵,我忙扶住他,惊诧问:“王爷在这坐了很久了么?”

他微微摇头,自嘲道:“许久没活动筋骨了,一天天变老了。”

“王爷怎么会老?”我捂嘴笑起来,“你现在去街上走一圈,不知能迷倒多少女子呢!”

“是么?”他忽然亲昵地捏了捏我的脸,“那怎么就迷不倒你?”

我嘟嘴,娇羞一笑,那当然,我是妖精,只有迷人的份。“王爷画了什么?听说……王爷很多年没作画了。”

他拾起书案上的金边折扇,含笑递给我,“你看看可喜欢?”

我笑眯眯接过来,正要打开,管家忽然急匆匆来报说玉临王登门造访了。我和华容添都感到意外,相视一眼,接着便看见玉临王心急火燎地闯了进来。

玉临王见到华容添如释重负松了口气,“王兄!这次只有靠王兄想办法了!”

“别急,出了何事?”

“本王的侍读学士,也是王兄的朋友秦朗坤秦大人,被府衙关押了!”

“啊?”我脱口而出,“他怎么了?”

“昨夜里出了命案,秦家一个家丁被残忍杀害、弃尸西郊,清晨被拾柴的人发现。不料京兆尹径直闯到翰林院抓了人,连证据都没有,怎可胡乱抓人?我看蔺水蓝真是越发放肆了!连本王的侍读学士都敢抓!”

华容添若有所思道:“最近秦朗坤和他几个同僚频频弹劾蔺家的人,蔺水蓝与他的恩怨由来已久,恐怕这次是公报私仇。只是将杀人的案子强压在秦朗坤头上,蔺水蓝这也太狠了些。”

玉临王稍稍镇定了些,“我问过刑部几位大人,根据仵作验尸的结果,此类案件近几年发生了十几起,都是无头公案。”

我好奇问:“为何是无头公案?”

“看上去像被某种猛兽袭击,咽喉被利齿咬断,身上有抓痕。可是找不到案发地,没有线索。因此民间传闻西郊一带有狼出没,夜晚都无人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