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回头看着我们,整个世界好似凝固了,那些挂着泪珠的脸庞渐渐露出惊恐。
如遭五雷轰顶,我死死瞪着看着她,将声音压得极低:“你在说什么?我为何要害太子,我要救他……你让开!”
“我看见了,妖法!是红色的、桃红色!”沈云珞的泪稀稀落落滴了下来,沾湿我的脸颊,她大概已经被吓疯了。我顾不得什么,大力推开她,跃身至床前,再摸那具小小躯体的心跳,已经摸不到了,已经……消失了。为何,我拥有天下无敌的法术,却眼睁睁看着他死了?紧闭双目,泪汹涌而出,歇斯底里冲沈云珞大吼:“滚——!”
嗓音咆哮,震得屋内一片哗然。
一群带刀侍卫飞快冲了进来,脚步整齐有力。皇上紧随其后,那脸色恐怕是天底下最阴霾的景象。他先将沈云珞扶了起来,在怀中揽了一下。随即赶赴床边,几位御医一一看过之后,纷纷摇头,噤若寒蝉。
皇上将太子抱起来,眼中含泪,却用犀利的目光在房中仔仔细细扫了一圈,猛地伸手指向我,号令:“把她抓起来!”
沈云珞扑上前,握住他的手,哭着摇头:“不,她是妖怪,我们打不过她!”
“无论她是什么,朕是天子!”皇上袍袖一挥,热泪滚落,吼道:“抓!”
我没有反抗,任由人押住我,忍下了泪,哽噎:“皇上,我不是妖怪。”
皇上神情僵硬看着怀中尚未冷却的尸首,一言不发,就如一尊没有生命雕塑,了无生机。
我心中悲愤交加,却无力发泄。为何,结果会是这样的?
脑中是前所未有的空白,麻木地被几个侍卫推搡出去,烈日炎炎下,身子冷到发颤。绝不能承认,我不是妖……不是……
太子薨,举国同丧。
我被囚禁在天牢。除了我,大概那日煮粥的宫女御厨都被关了起来。外面的丧乐动天,远远盖不住牢狱中的日夜不断的哀嚎。
罗净说过,生死由天,所以我只能尽人事而听天命。其实心里总是抱有一种希冀,希望对我许下承诺的华容添会从天而降,带我回到山谷,去过真正逍遥的日子。可心里也清楚,一旦被牵连进这种事,便难以脱身。
一日,给我送饭菜的狱卒悄声说:“夫人是重犯,提审之前任何人不得见。王爷要小的带一句话,他相信你。”
他一直都相信我。捧着狱卒受托特别关照的饭菜,怆然涕下。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眼前是阴暗四壁,身下是霉潮稻草,却还有热腾腾的饭菜享用。一句话、一点温暖,对心来说,已经足够。
丧期刚过,皇上亲自坐堂审案,挨个提审一干人等,我是最后一个。
出牢门前,双手被拷上,沉重的铁链和大锁散发着一种糜锈的味道。尽管如此,我并不落魄,囚衣洁白纤尘未染,长发漆黑如流泉般垂在两侧,婷婷袅袅、风姿绰约。
皇上正襟危坐,身旁是皇后,之下依次坐着逍遥王、玉临王、长庆王,还有几名刑部官员。
华容添镇定自若,目光与他人无异,并未多看我一眼。反倒玉临王面露担忧之色,微微有些紧张。
“堂下犯妇秦于氏,可知自己所犯何罪?”皇上沉凝的声音令人胆颤。
我从容答:“民妇不知。”
“芸香可是你带进宫的?”
“是。”
“谁让你带芸香进宫的?”
我一惊,抬头对上他暴戾的目光,“是皇上命我带芸香进宫的。”
“大胆刁妇,胡言乱语!”惊堂木“啪”地一声刺耳欲聋,皇上怒火中烧喝道,“玉临王那种有大片芸香,朕何需宣你进献?!”
此话一出,皇后的神情猛地一僵,身子微微颤了颤。
不知此种反应是何意,只觉得脑子里轰地一下,好似一切希冀都坍塌了。这是一个局,有人设计害了我。只能镇定心气,如实道:“回皇上,是一位公公到家中传皇上旨意要我带芸香进宫,还说玉临王的芸香在雪灾中全部冻死了。进宫时,那位公公也在宫门处等候,并直接领我去了撷华宫。因皇后娘娘与众位娘娘皆在等我呈上芸香,民妇并未疑心这一切,”
“什么?”皇上微微侧目,低声问皇后,“皇后为何与众位后妃在撷华宫等于归入宫?”
皇后面容煞白,嘴角微微抽动,声音极微弱道:“沈昭仪请了一位道长为太子作法,因此臣妾才召集众位姐妹去撷华宫……于归、是臣妾派安公公召进宫来的,可是,臣妾没有让他传皇上旨意,是他……擅作主张!”
皇后雍容的面颊一阵抽搐,哭喊着跪了下去,拽住龙袍一角,“皇上,臣妾被人算计了!臣妾怎么会害太子呢?!安公公一定是被谁收买了!”
“安公公跟随皇后四年了,忠心耿耿!”皇上痛心疾首说出“忠心耿耿”四个字,眉眼已然蹙成一团,俯首,咬牙切齿道:“先将皇后押下去,待查。”
第八章 96、斗婵娟-3
「池子要说抱歉,因为这几天要去南京参加年会,所以暂时更3000字了,等回来一定补更,谢谢大家支持桃妆,有你们是我的福气呀!^_^」
堂上一片静谧,众人皆大气不敢出。
皇后逐渐安静下来,泪流满面朝皇上叩头。没有人敢动手,皇后凛然站起来,螓首微扬,坚毅迈向通往牢狱的边廊。
皇上稍稍抬头,镇定命道:“传,安如礼。”
那位宫人被带上来,跪在我身旁,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双膝抖得厉害。
“安如礼,谁命你传秦夫人带芸香入宫给太子治病?”
“什么?”他慌张失措看看我,又伏地惊恐不已道,“奴才是传皇后娘娘旨意!”
“既是皇后命你去的,为何要说是朕的旨意?!”
“娘娘说这是皇上旨意,奴才便照办了,其他的一概不知啊!”
“你跟随皇后多年,岂能不知她的心思?速将本末原委一一道来!”惊堂木一拍,安如礼抖如筛糠,几乎是哭着说:“奴才真的不知情!皇上,奴才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出谋害太子此等忤逆之事!”
皇上冷哼一声,“拖下去,用刑。”
衙差干脆利索将人拖了下去,我又是孤零零一个人跪在冷硬的地上,膝盖一定淤青了。皇上以一种匪夷所思的目光盯着我,好似要将我整个人都看穿。
夏日的热风一阵一阵从外面翻腾进来,蝉鸣随风时而盛、时而衰。
忽闻“哗啦”一响,我闻声望去,见华容添打开了手中折扇。已经有一年多没见他拿这把扇子了,嘴角不由微微上扬。他极轻柔摇着扇子,不像在扇风,我这才定睛一看,注意到他折扇的反面,画着一株花开如云的桃树,其上写着“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眼前闪过桃树上深深的刻痕,那男人的笔迹潇洒而俊逸,一颗心忽然悬了起来,突突跳着。
“你对太子做了什么?”皇上突然开口问话,打断我的遐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