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眉紧紧的皱起来,再无情毕竟是自家兄弟,而之所以无情也是为了大局着想,老爹竟让他自己决断,老三说他是狐狸,果然是了。
孔有力慢慢地举起弓,仔细挑了支箭搭在弓上,对准城墙上的孔不二,将弓开满。
已经猜到他要做什么,众将士不由大惊失色,抢步上去按住箭,道:“老大,那可是三爷啊,是你的亲兄弟。”
孔有力的脸上看不到什么表情,只有被烽火熏红的眼微微闪了闪,躲开部下们想要阻止的手,说道:“长痛不如短痛,我一箭要了他的命也让他少受些苦,众将听令了,”他抬高声音,一字一句的说道:“此箭便是军令,此箭一出,全体进攻,一举攻下皇城。”
“是!”只迟疑了一下,众将答道。
附令声中,孔有力的手一松,那箭便离弦而出,破空离去,直向城楼的孔不二。
整个皇城燃烧起来,黑衫军势如破竹。
萧延拉着皇帝与八王退入深宫,慌不择路间,猛抬头,却见眼前景物一片萧瑟,却又无比眼熟。
那是……
他看了许久才记起,不由大声的笑起来。
“竟是这里?我母后死在此处冷宫,这是想让我也饮恨于此吗?”他头发散乱,说话间自侍卫手中拿过刀,指着一旁的皇帝道,“为何孔家要对你如此死心塌地?为何牺牲骨肉性命,也要救你,我哪点比你差,就因为我母后的身份便要众叛亲离?皇帝本就是我的,本该是我的。”
他说着刀架在了皇帝的脖子上:“也好,既然你的性命这般重要,拿你给我陪葬也是不错。”
旁边的周游要冲出去救驾,却被好几个侍卫架开,他方才被封住了穴,此时还没完全冲开,根本不是几个侍卫的对手,一个侍卫对准周游的腰腹就是一刀,周游顿是载倒在地上。
场面混乱,而追兵已经追来,萧延无路可退,只得将皇帝挡在面前。
“敢上前一步就杀了他。”他只是做困兽之斗。
追兵果然不也妄动。
八王萧潜肥胖的身子躲在皇帝身后,比起皇帝,他的性命本不值一提。
他假装恐惧跌在了地上,手却同时握住了旁边一具尸体手中的刀。
“为何要替人做嫁衣,你难道没有想过自己为王?”就是前几天,那个人在他耳边说过这句话。
他一向是木讷的,但他并不笨,皇帝借着他的封地偷偷的建立起自己的军队,就是因为看他木讷,好利用,而他确实很本分的照着皇帝的意思并且忠诚到现在,但偶尔的,他确实想过:为何这十万军队不是属于他的,为何他不能当那个皇帝?
是因为他实力比不过别人,他的才智也比不过眼前这两人,所以他一直甘为人下。
但现在的情况,难道不是一个好机会吗?
眼前两人若死,这皇位便只有他可以坐,就算他实力不够,就算他才智比不过人家,但这两人死了,谁还会来与他争?
只要他做的小心一点,谁会看穿,他的心里在得意的笑,同时故意大叫了一声,才朝萧延砍过去。
萧延因为紧张,架在皇帝脖子上的刀已经陷入皮肉,有血流了下来,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大叫,他一惊,手下意识的一用力,那锋利的刀刃直接破开细嫩的皮肉,只听到“咯”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割断了,然后他看到皇帝翻着白眼,脖子上血流如注,而身后萧潜的刀已经砍过来。
他本能的一让,手中的刀朝萧潜的腹部一送,是刺进骨里的冰冷声音,然后背上同是一痛,是一柄剑直飞过来插在他的背上,他有些难以置信,一切发生的太快,他看着同样一脸难以置信的萧潜,颓然的倒下。
萧潜还抓着那把刀,眼睛却是看着自己肚腹上插着的刀,他故意大叫一声是想让萧延失手杀了皇帝,他得逞了,以为萧延会分心而让自己占了先机,可是萧延躲开了,他的刀先一步的刺进了自己的胸膛,他失算了。
那人分明说他可以当皇帝的,那个叫熊莲的男人说他可以帮他,可他现在要死了,那个人呢?他眼珠泛白,跌在了地上。
原来他注定要木讷一辈子,老实一辈子,如果有一天他想耍什么心机,结果便是死。
熊莲眼看着京城的战火淡去,这回皇帝却真的送了性命。
“我与孔大人一拍两散那天,皇帝派了李才在路上拦我,对我说,与其用一纸诏书想还红衣道人清白,不如与皇帝合作,把红衣社十几万的残余势力为皇帝所用,我同意了,所以皇帝才底气实足有胆露脸,与萧延针锋相对,而同样的,萧延因为抓了你两个儿子,以为你会受他所挟,才敢造反,”他喝了口茶,轻描淡写的说道,“当然一拍两散是假的,这样做,无非是想打破僵局,让萧延出手,将躲在暗处的皇帝提到明处来,这样孔家才不会太过被动。”
孔全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看来云淡风轻,实则狡猾如狐的男子,他心里骂了一句,这两个小子还真会耍心计,京城之乱果然是拜两人所赐,只是他有一点不明白:“你若真想还红衣道人清白,皇帝金口玉言确实比一纸诏书管用,你真心帮了皇帝不是正好,为何仍是与我家老三同流合污?”
同流合污?听到这四个字,熊莲一笑,道:“这样的皇帝值得相信吗?忠心如孔家,都想灭去,我若真帮了他,他或许反手就会灭了我红衣社,我并不是钻牛角尖的人,不是非要还我师父清白不可,既然做不到,不如趁此机会替红衣社清理门户。”
“哦?”
“替萧延攻打京城的所谓红莲教可都是被萧延拢络去的红衣社叛徒,平日里我是拿他们没办法,所以不如借这次叛变让黑衫军与川蜀大军替我清理门户,他们损失惨重我也好接手。”
“真是精得跟鬼一样。”听他这样解释,孔全眼皮跳了跳。
熊莲哈哈一笑,他还没说,只不过在萧潜面前挑拨了一下,不知是不是天意,那场意外中,萧家三兄弟竟然同时丧命,他当然不会神通广大到连这种意外也能算计到,但确实这样的结果确实让他很满意。
“皇后肚中怀的是个太子。”这事他却可以肯定,“所谓忠诚不过是个枷锁,忠义之名更是累赘。”
孔全一怔,若有所思的看向熊莲。
“这样,对孔家和红衣社来说都可以松口气了,”若皇帝未死,孔家夺川蜀大军兵权已是死罪,虽然可以功过相抵,但保不准皇帝会借由此事做文章,而红衣社的下场一定更惨,现在新皇帝还未出生,一切便都缓下来,“而趁此机会我劝孔家还是淡出朝野,这才是上策。”
“江山总是要有人守的。”
“少一个孔家死不了,再说你已经老了,你家二小姐的事情也要孔大将军心生了倦意,再打下去也不过是与逃回边关的心上人为敌,难免力不从心。”
孔全再次看了眼眼前的年轻人,不止聪明,而且太过可怕,似乎京中的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中,这种神情让他想起孔不二十五岁时使计赢下京城最大的赌坊后的表情,还不屑的说:小爷我只还过使了些诈,没想到经常骗人的赌坊也被我骗?看来世事也不过如此。自此京中没有一间赌坊敢放他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