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本来是打算买布丁回来带给你吃的,”林匪石坐起来,回过头小声说,“结果我没回来,夜宵也丢了。”
江裴遗温和道:“没关系,以后再去买。”
顿了顿他又说:“没事就好,你好好休息。”
沉默了片刻,林匪石忽然伸手抱住江裴遗的腰,把头轻轻侧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清淡的洗衣粉的味道,安静地闭上眼。
江裴遗不避不闪地让他黏糊着,手心覆在他的后脑勺上,感觉他现在的情绪有点不对,低下眼睫轻声询问:“林匪石,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点累,抱着你才能补充一点能量。”
江裴遗若有所思地皱起眉:“说起来,我觉得锟铻今天有些奇怪。”
林匪石抬起眼不动声色地问:“怎么?”
江裴遗道:“我本来还有后手,没想到会直接带你出来,因为锟铻是从来不忌惮鱼死网破的,这次居然那么轻易就让我们走了,心里不知道又在打什么算盘。”
林匪石眉梢一跳,心道“居然这么了解其他的臭男人”,嘴上安分守己地说:“说不定是故意放你一马呢?”
江裴遗嘲讽道:“他从来没有慈悲这种品格。”
林匪石假装一无所知地道:“他绑架我的目的是什么?”
江裴遗说:“威胁我,他让我马上辞职,别再当警察了。”
林匪石“哈”了一声:“我并不是很懂这些犯罪分子的脑回路。”
过了一会儿,林匪石关上了房间的大灯。
“江队,我好害怕啊。”
“怕什么?”
“怕晚上做噩梦。”
“说人话。”
“你晚上跟我一起睡嘛。”
“哼。”
“嗯?”
“……嗯。”
第55章
林支队终于凭借“厚颜无耻”和“撒娇耍赖”两大绝技获得了“同床共枕”体验卡一张,江裴遗早上起床打算去晨跑的时候,睁开眼看到有人睡在自己身旁,有些不适应,愣了一下才想起昨天跟林匪石睡在一起了。
林匪石的脸颊靠着他很近,能感受到他的呼吸,手臂搭在他的侧腰上,江裴遗知道林匪石不是故意的,因为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两个人中间有一段距离,而林匪石的睡相一直不是很好。
江裴遗无声凝视他片刻,轻拿轻放地将林匪石的手腕挪开,本想悄无声息下床,不想林匪石还是醒了,眼皮睁开一点点,困倦含糊道:“……你干什么去呀?”
江裴遗给他掖了一下被子,轻声说:“去跑步,你接着睡吧。”
这时候大概才五点钟,胸无大志的林匪石同志完全爬不起来,懒唧唧地点了下头,往被窝里一缩,继续睡回去了。
江裴遗回来的时候给他带了包子豆浆,林匪石正在洗手间里洗漱,对着镜子臭美了几分钟,出来坐到餐桌旁,咬了一口热气腾腾的包子,眯着眼睛道:“芸豆肉块的诶!”
江裴遗闷声道:“还有荠菜和白菜的,上面都有标志,你想吃哪个自己拿。”
林匪石早上吃东西不多,一般两个小包子就饱了,他满足地喝了一口多糖的甜豆浆,状似无意地提起:“江队,你以前跟锟铻是不是有什么个人恩怨啊,我感觉他对你似乎不是单纯地毒枭和卧底的关系,有点非常病态的……欣赏?”
闻言,江裴遗静了片刻,在他眼里这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语气平淡地说:“算是吧,他以前非常信任我,基本上黑鹫里事无大小,我全都知道,甚至很多次我向线人送出消息的时候,他都没有怀疑过我。”
“因为我表现的是对他的全部都丝毫不感兴趣的模样,好像随时都会离开黑鹫──人的心理是很奇怪的,越显得好奇就越引人怀疑,而当你态度漠不关心的时候,就有人上赶着讨好你。”
“以‘南风’的身份在黑鹫当卧底并不是筹谋已久的计划,而是组织临时决定的,因为一次始料不及的意外,我跟锟铻在Y市相遇,那时候我们两个互相都不清楚对方的身份,后来发现他很有可能就是黑鹫的组织者……锟铻当时对我很感兴趣,想要拉拢我,据他后来说,我是唯一一个敢当面骂他是‘孙子’的人,他认为我的性格很有趣。”江裴遗用一平不变的语调淡淡地说:“江裴遗是我的本名,宋之州是我读大学时的名字,因为我父母的身份特殊,从小到大我都是用‘宋之州’这个名字,在我到黑鹫卧底之后,宋之州也从档案上完全抹去了。”
“在加入黑鹫之后,其实我没有故意想取得锟铻的信任,一直在顺水推舟,有时候还会拒绝他的邀请,”江裴遗低下眼睫,有些嘲讽地说,“可能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没有怀疑我,反而对我委以重任。”
“所以或许在一年前换做黑鹫的任何一个人背叛锟铻,他都不会丧心病狂到今天的地步,锟铻从来不会信任身边的人,我可能是一个不怎么荣幸的例外吧。”江裴遗苦笑一声,“可以理解成他是恼羞成怒,不择手段地报复我。”
林匪石想了想,低声询问:“这半年时间,你还是会经常想起那些同事们吗?”
即便是林匪石,江裴遗也不常对他提起一年前那场牛角山的爆炸,那是外力强行烙印在他精神上的伤疤,留下触目惊心、难以抹平的痕迹。
江裴遗一怔,轻叹道:“有时会。”
林匪石把纸杯放到桌子上──他从来不会把豆浆全都喝完,总会在杯子里留一些,因为他觉得最后“咕噜咕噜”的声音听起来非常不雅,跟他“优雅小王子”的人设不符。
他倾身稍微向前,用乌黑眼珠望着江裴遗,语重心长地说:“适度缅怀是人之常情,但是不要让自己走不出去。”
“你知道,我们现在行走的这条路上,机关陷阱、阴谋诡计防不胜防,没有人能够做到万无一失,难免有流血牺牲,而但凡是他人施加在你身上的痛苦,都不该成为捆绑在你的双脚上阻碍你向前的枷锁,”林匪石轻声温柔地说,“裴遗,那些因你而死去的人,他们不会责怪、怨恨你,相反会在冥冥虚空之中一路凝望着你,并且希望你能够载着他们完成生前未竟的愿望──他们终将会以永垂不朽的灵魂,与你一起站在荣光普照的地方。”
“……”江裴遗沉默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片刻后淡声道:“你的鸡汤还挺多的。”
林匪石“唔”了一声,食指挠了下鼻子,“我听郭厅说,你以前其实性格还算是开朗,跟其他年轻人没有什么两样,现在也可以多交一些朋友嘛。”
江裴遗的目光轻轻一闪,自嘲般扯了一下嘴角:“没必要了。”
林匪石跟着他站起来,说:“你看,你都来重光半年多了,除了我之外,连个像样的朋友都没有。”
江裴遗转过身,挑起眼角看他,眼中竟然有些揶揄的意思:“一个还不够多吗?”
林匪石小声说:“等我们不是‘朋友’了,就一个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