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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定婚龄(96)+番外

秦见用东西节省,四年只在桌子上留下了一个“南”字。

指腹在字上反复摩挲,宋城南心上像盖了一层厚厚的雨布,透不进一丝阳光。秦见的感情对于他来说确实是困扰,他曾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那崽子没有生出这份扭曲的感情,他愿意一辈子宠着他,用一切情感去修复那颗曾经千疮百孔的心。

但,除了爱情。

秦见一直嘲笑自己菩萨心肠普度众生,只有宋城南自己知道,他对秦见不错起初确是因为不忍和善意,可这几年完全是因为与他相处舒服。

秦见的好很难被触碰,他披着坚硬的外壳,水泼不进针扎不透,像极了世人口中的“狼崽子”。可一旦他将你划入自己的势力范围,便会全心全意护着,由不得外人的一点欺辱。

宋城南其实是不好意思承认的,这些年一直是他在依恋秦见。他在秦见身上获取了无条件的信任与包容,以及没有边界、无需理由的安全感。有时宋城南会想,即便自己哪天作奸犯科杀了人,秦见也是那个埋尸人,无论对错,他都会站在自己身边。

可他什么都不要,偏要爱情。

宋城南一直认为他们是有时间纠正“错误”的。上了大学,分隔两地,再炽烈的感情也会慢慢变淡。是的,他在等秦见变心,然后一切回归正轨。

他们还是彼此最亲近的人,他依然讨好地叫他“见爷”,他也会勾着唇角称他“宋主任”,会一起喝酒一起吹牛,可能偶尔也会提起曾经的那段感情,却轻飘飘的从唇边划过,如同讲一个幼稚的笑话,掩在了一杯热酒之中。

可一切都被自己弄砸了。宋城南无力的躺倒在秦见的床上,那崽子带着恨意离开了,一别两宽,再也没有今后了......

......

秦见接连接了两通电话,第三次铃响的时候他将那部老旧电话摔在了对面的墙上,终于让他寿终正寝。

第一次电话是高程打来的,男人拉着慢悠悠的调子问:“呦,宋主任要结婚这事你不知道?”

第二个电话是方斐打来的,接通便开始数落:“放假了也见不到你的人影,跑那么远去打工,宋主任结婚你总得回来吧,参加完婚礼咱们聚聚。”

“和谁?”少年的声音竟然是稳的。

“谁?还真被胖子猜对了,宋主任的姐姐,叫什么来着,沈萍吧?”

“小秦,你的手!”秦见的耳边有人在惊呼,西餐厅的刀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血从指缝一点点滴落,染红了侍应生白色的制服。

......

农村的婚礼向来热闹,一大早就围了一圈要糖的熊孩子。

可除了孩子却没有几个大人捧场,平日里哪有热闹往哪钻的妇人们只隔着院墙伸长脖子往这边张望。

小李村最破的两间房舍如今被打理一新,贴上了红双喜,挂上了红绸带,院子中摆了几桌席面,烟酒糖茶都覆上了红纸。7月中旬,最皮实的绣团花开得正艳,门前放上几盆,倒也有了几分婚庆的热闹样子。

宋城南这边已经到了几位朋友,坐在院子里嗑瓜子,楚阎王最先坐不住了,挑起门帘子问里面的新郎官儿:“村长还没到?用不用我去请?”

“不用。”宋城南站起来,“我去。”

村长的喜帖早就下过,可他找了个抱恙在身的托辞就是不来。不过今天宋城南架也要把他架来,在这个以村长唯命是从的地界儿,他不来,便没有任何震慑作用,今后儿沈萍娘几个腰杆子依旧挺不直。

还没出门,小张警官便一身警服亮相,他扬了扬手高声笑道:“哪用得着你这个新郎官出马,村长这不是自己来了吗?”

他身后跟着一个干瘪老头,一身中山装烫的一丝皱褶都没有。他唬着脸向远远看热闹的村民招呼:“都跑那么远干什么,进来观礼啊,难道人家不让你们吃喜儿?”

有村长发话,呼啦啦进来了一堆妇人,其中抱怨沈萍前婆婆欺人太甚的大有人在。

也有人偷偷嘀咕“还说两个人没猫腻,这不酒席都办了?”

“怎么,还不许寡妇另嫁了?人家也不是亲姐弟,再说,若有一个男人这么全心全意的帮我,是我也要嫁的。”

众人哈哈大笑:“你要嫁,人家也得能看上,今天这新郎官要我说可是十里八村最帅的了。”

妇人们长舌,气氛倒也热闹了起来。

小张警官接过宋城南的递烟,神色眉飞色舞:“村长要出村,在村口正好让我拦了下来。咱哥们多会做思想工作,高帽子一戴,这不让我架拢来了。”

宋城南脸上的喜色不多,与常日没什么不同,他在小张警官肩上拍了几下:“谢了,一会儿多喝两杯。”

“你家小跟班呢?你结婚他怎么能不到?”楚阎王趁着宋城南招呼客人的时候贴了过来,吐了一颗瓜子皮子,“躲我啊?”

宋城南的脸色瞬间阴沉,唯一的那点笑意也收了起来。

“欸,我可没找他麻烦啊。”楚阎王忙道,“他只要离我的人远点,我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不会和他计较,再说,我还嫌揍他手疼呢。”

“他今天真没来啊?”楚阎王往村路上遥遥看了一眼,心里琢磨着若是见了那崽子要怎样敲打敲打。

“没来。”男人暗哑的声音与此时的氛围不符,他推了一把楚阎王,“坐下吧,典礼马上开始了。”

沈萍被请了出来,她穿着红色的喜服,脸上却没有一点血色,头发被高高盘起,还是十年前的款式。她低着头,绞着手指,露出看似一把就能折断的脖子。

“抬头,微笑。”宋城南与她耳语,并且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女人慢慢地抬起头,扯着嘴角笑着,眼中却有泪光闪过。

鞭炮声在院外响起,小孩子围着拍手笑闹,喜宴上的人大快朵颐,有人在录音机上一拧,喜庆的音乐瞬间震耳欲聋,浇足了水的绣团花挂着鞭炮残破的尸体开得越发明艳......

一切好似都寓意着完满。

直到,炸起的尘烟缓缓消散,一个少年的身影慢慢浮现。

他穿着运动服,修竹秀木一般的立在那里,目光深沉悠长,一直看着穿着西服站在最前面高挺的男人。

“秦小见!”有人认出他来,站起来招呼,“你怎么才来?”

少年没理,径直越过那人,一步一步向院子深处走去,向宋城南走去。

宋城南也看了过来,沉静的目光似古井无波,并没有对秦见的出现表示惊讶。

两人的目光交叠,由远及近,直到秦见走到了他的身旁。少年瘦了,下颌方而坚硬,眉眼也更加锋利。

此时他眼中暗含的怒火,宋城南瞧得一清二楚。忽的,他很想伸手在少年的头上摸一把,再揩走他眼角若有似无的湿意,问他一声“这些日子去哪了?”

可,先说话的是秦见。

“宋城南,我有话对你说。”

宋城南避开他的目光:“等典礼结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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