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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珣给沈知寒煮好粥端上去,沈知寒依旧在睡。
夕阳落在沈知寒的头发和皮肤,为他镀上一层毛茸茸的柔光,他安静躺在床上,像一幅色调柔和的印象派油画,安静、温柔、光影动人。
段珣坐在床边,揉揉沈知寒的头发,说:“知寒,起床了。”
“嗯……”
“起来吧,起来吃点东西,晚上再睡。”
“嗯……”
沈知寒半睡不醒地睁开眼睛,目光缓缓对焦到段珣脸上,含糊不清地开口:“哥哥……”
段珣摸摸沈知寒的额头:“还难受吗?”
“不难受……”
沈知寒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只记得段珣说他发烧了,抱着他哄他,他闭上眼睛,再睁开就是现在。
“我生病了吗?”
“没有。”段珣温声说,“只是感冒。”
感冒……
“可是我好累好困。”沈知寒翻了个身,蜷起身子埋在被子里。
他的身体很疲倦,如果段珣不叫他,他可能会一直这么睡下去。段珣想起医生说大喜大悲损伤心肺,这段时间沈知寒总是忧愁多虑,身体一定受了影响。
段珣不自觉微微皱眉,想了想说:“知寒,我们去爷爷奶奶家住一段时间,好吗?”
沈知寒从被子里抬头:“去爷爷奶奶家?”
“嗯。”
乡下清净安宁,比城市适合沈知寒休养。
沈知寒想了想,问:“为什么,叔叔阿姨又对你说什么了吗?”
“没有。”怕沈知寒误会,段珣解释说,“有段时间没回去,也该去看望一下爷爷奶奶了。这个季节乡下风景好,你上次不是说没玩够么?”
沈知寒思索片刻,问:“那我们可以带上欧泊吗?”
“当然可以。”
带着小猫去乡下玩,沈知寒想不到理由拒绝。他点点头,说:“好。”
段珣露出微笑:“饿不饿?起来吃饭吧。”
“嗯。”
得知段珣要带沈知寒回乡下爷爷奶奶家,汤韵和段诚远的第一反应是段珣想要对两位老人坦白。
段珣说:“我不是那么冲动的人。”
汤韵蹙起眉头:“我以前也以为你不是。”
“我只是带知寒回去散散心。放心,不该说的话我不会说。”
“什么时候回来?”
“也许一两周,也许一两个月。公司的事我可以远程处理,秋拍之前我会回来。”
“我不是担心公司的事。”汤韵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沈知寒在房间陪小猫玩,段珣回头看了一眼楼梯的方向,说:“知寒自己现在都还是个孩子,别的事等他长大一点再说。”
汤韵皱眉:“只有你把他当成是孩子。”
“他只有二十四岁。”段珣说完,顿了顿,“快要二十五岁。”
“之前我不催你,是因为你的婚事还没有定下来,现在既然你决定要和知寒在一起,那么以后的事也该开始计划了。”
“我知道,我会考虑。”
汤韵点到即止,换了话题问:“你们明天怎么走?”
段珣回答:“我开车。”
“嗯。路上小心。”
“知道了。”
汤韵不再说话,段珣却没有要回去的意思。沉默片刻,他淡淡开口:“妈。”
汤韵抬起头:“怎么了?”
段珣看着汤韵的眼睛,半晌,低声说:“对不起。”
母子俩都知道段珣为什么道歉,相对无言,汤韵沉默许久,说:“我心里确实对你有埋怨。不瞒你说,我和你爸早就立好遗嘱,段家的家产有知寒一份,如果不出这件事,我们会一直把他当做亲生儿子抚养。但是人都是自私的,在你和知寒之间,我做不到不偏袒你,所以哪怕知道这件事你错的更多,我还是忍不住想知寒能主动离开你就好了。——现在我已经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毫无芥蒂地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这才是让我痛苦的地方,你明白么?”
“我明白。”段珣低下头,说,“是我从你们身边抢走他。对不起。”
汤韵疲惫地摆摆手:“事已至此,就不要再道歉了。”
一阵沉默后,段珣说:“我还是想说,无论怎样,知寒依旧是你们的孩子,我也依旧是他的哥哥。”
汤韵一滞:“我知道。”
“您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
“嗯。”
段珣和汤韵道了晚安,回到房间,沈知寒盘腿坐在地毯上,正在教欧泊玩一个转盘玩具。
段珣把猫带回家的第二天就发现,这只猫有点笨笨的,不像沈知寒小时候那么聪明。不过他很快就释怀了,是他先入为主认为这只猫像知寒,所以才觉得它应该聪明一点,但事实上小猫本来就笨笨的,就好像他不能奢求沈知寒像猫一样活蹦乱跳,他也不能苛责猫像沈知寒一样聪明可爱。
听见段珣的声音,沈知寒抬起头,随口问:“你去哪里了?”
段珣说:“去告诉爸妈我们明天回爷爷奶奶家。”
“叔叔阿姨说什么?”
“没说什么,让我们路上注意安全。”
段珣走过来,把猫捞起来:“好了,它该回自己的房间睡觉了。”
沈知寒眼睁睁看着猫被抱走,依依不舍道:“它不可以留在这里吗?”
“不可以,它会打扰你休息。”
在这方面段珣一向严格,无论任何人或任何猫,都不可以影响沈知寒睡觉。
只有睡眠好,身体才会好。
欧泊看样子也已经习惯每天晚上被丢回房间,趴在段珣怀里没有任何抵抗,只是耷拉着脑袋,看起来有点委屈。
沈知寒小声嘟囔:“小气。”
段珣不为所动,摸摸沈知寒的脑袋:“好了。去洗澡。”
段珣把猫带走,沈知寒站起身,一个人慢腾腾地去浴室洗澡。
段珣提前给他放好水,水里加了精油和泡澡球。沈知寒躺在一缸粉红色泡泡里,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段珣的房间、段珣的浴缸。
他在段珣的浴缸里泡澡。
而段珣连他平时用的泡澡球都提前准备好了。
——表面淡定沉稳的人实际上可能比他还要期待这一天的到来,确定关系的当晚,就迫不及待趁他睡着的时候,一个人默默为他布置房间,按照他的习惯将他平时用的东西拿到需要的地方,然后天还没亮就去找父母坦白,今天又不眠不休地照顾生病的他一整天。
每当沈知寒以为他已经能想象到段珣所有的好,段珣都会对他更好。
沈知寒心里酸酸的,热气蒸腾中,眼眶不由自主地发热。
时间如温水般缓缓流淌,沈知寒不知不觉在水里泡了很久,直到段珣在外面敲门。
“知寒,你洗完了吗?”
沈知寒发呆回来,愣了愣神,对着门回答:“我洗完了。”
“我可以进来么?”
“嗯,可以。”
段珣推门进来,浴室雾气朦胧,浓郁的玫瑰和牛奶香气扑鼻而来,像有人将一支玫瑰牛奶冰激凌递到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