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一半,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段珣怕吵醒沈知寒,忙不迭放下电脑起身去开门。
来的人是段珣的父母段诚远和汤韵,还有程景文。
程景文昨天刚好有事找段诚远谈,得知他们今天回国,多嘴问了两句,然后主动承担起了接机的工作。
路上一问才知道,段珣说的“弟弟”是借住在他们家的段诚远夫妇朋友家的小孩,程景文觉得很奇怪:朋友家的小孩而已,段珣有什么不能告诉他的?
“段珣就是这样,把知寒护得紧,不愿意跟别人说。”汤韵回答。
程景文欲言又止,心想养个弟弟又不是金屋藏娇,姓段的也太怪了。
三个人一起到医院,找到病房,开门的人是段珣。
“知寒呢?”汤韵一进门就问。
段珣没想到他们今天就赶回来,一时反应不及,下意识地看了眼病房的方向,说:“刚睡,这会儿应该睡着了。”
“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今天已经好多了。别担心。”
回答完汤韵的问题,段珣看看自己的父母又看看程景文,问:“你们这是……”
“景文今天到机场接我和你妈,顺便一起来看看知寒。”段诚远回答。
“哦。”
几个人说着话,没注意到病房门吱一声轻轻拉开。
沈知寒揉着眼睛从房间出来,睡眼惺忪地开口:“哥哥……”
他穿着一身单薄的白色睡衣,踩着一双米白色毛绒拖鞋,头发软软地耷拉着,显然刚从睡梦中苏醒。
段珣第一个发现沈知寒,问:“怎么起来了?”
沈知寒半睡半醒间被外面的声音吵醒,隐约听到有人说话,于是迷迷糊糊地起身下床去找段珣。
拉开门被外面的灯光晃得懵了一会儿,接着听见段珣问话,沈知寒勉强清醒了些,缓缓睁开眼睛,看见许久未见的段诚远和汤韵。
他没有回答段珣的问题,只是呆呆地看着两位长辈:“叔叔,阿姨……”
“知寒。”汤韵又想念又心疼,走上前拥抱住沈知寒,“受苦了宝贝。”
“阿姨……”沈知寒犹豫着抬手拍拍汤韵的背,终于反应过来这不是做梦。
“没再发烧了吧?阿姨看看。”
“我没事了。”
……
汤韵拉着沈知寒左看右看,恨不得把他从头到脚检查一遍。
“妈,让知寒回去睡觉吧。”段珣插嘴说,“赶路辛苦,你们也早点休息。”
听见段珣说话,汤韵这才想起现在已经很晚了,放开沈知寒说,“快去睡觉吧宝贝,阿姨看到你没事就放心了。”
段珣走过来,从汤韵手中接过沈知寒,温声说:“进去睡觉吧。”
沈知寒仍旧不大清醒,点点头说:“嗯。”然后对汤韵和段诚远挥挥手:“叔叔阿姨晚安。”
段珣把沈知寒领回房间,安顿好之后重新出来,一开门撞上程景文发愣的目光。
刚才程景文一直没有说话,从始至终眼睛一直盯着沈知寒看,段珣察觉到之后不露声色地往他身前挡了挡,依旧没能阻挠他直白的视线。
现在看见他这样,段珣皱紧眉头,出声提醒说:“景文。”
程景文回过神:“哦。”
段珣又看向汤韵:“妈,你们今晚回家还是?”
“太远了,不回去了。景文帮我们订了附近的酒店。”
“好。”
“来的路上我联系了知寒的医生,我和你妈先去找医生聊一聊,然后直接回酒店。”段诚远说,“你陪着知寒,不用管我们了,景文会送我们回去。”
段珣点点头:“好。”然后对程景文说:“辛苦你。”
程景文摆一摆手:“客气了。”
段诚远和汤韵去找医生,程景文没有立刻跟上去,而是来到段珣身边,用肩膀碰碰段珣的肩,问:“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你弟弟?”
段珣转头看他一眼,问:“为什么要提他?”
程景文被问住,想了想换了个话题:“对了,你弟弟多大了?”
“干什么?”
“不干什么不能问问嘛?”程景文终于察觉到段珣莫名其妙的敌意,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你好奇怪啊你。”
没想到段珣完全不理会他的抱怨,而是认真地看着他,说:“你不要打知寒的主意。”
程景文被戳中心思,心虚道:“我是那种人么,因为他是你弟弟所以我才关心一下。”
“不用。”
“……”
段珣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程景文又气又无奈:“你怎么这么小气啊,你弟弟都是成年人了,交朋友你也要拦么?”
交朋友……
段珣无端想起白天来探病的贺霆,心里更加憋闷。
他知道沈知寒招人,如果不是身体不好深居简出,恐怕身边少不了男男女女,越是知道这一点,段珣越是恨不得把所有张霆李霆、王景文赵景文全都挡在外面。像一只守护宝藏的恶龙,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他的领地。
但他不能这么做,因为沈知寒不是他的所有物。
程景文拿不准段珣的沉默是什么意思,试探着问:“知寒他,身体还好吗?”
段珣眉头皱得更紧:“谁让你这么叫他?”
“那我怎么叫?”
“你不要叫。”
程景文也有点生气了:“不是,他到底是你弟弟还是你家的童养媳,要是童养媳我绝对再不多说一个字。”
……童养媳?
段珣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你胡说八道什么?”
“不然我想不到你为什么这样。”程景文理直气壮地说,“他是个小姑娘也就罢了,他一男的,你至于把他看得这么紧么?”
“他是男的女的都一样。你不要在这里胡搅蛮缠。”
段珣拉开门把程景文推出去,说:“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知寒还要休息。”
“唉,段珣,你……”
程景文还想说什么,段珣已经一把关上了门。
房间静下来,段珣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住自己的情绪。
他从来没有想过,某天会听到有人用“童养媳”三个字说沈知寒。
知寒是小公主,怎么可能是童养媳?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三个字,他的第一反应不是生气反驳,而是恼羞成怒,仿佛一个被人当众揭发的卑劣小偷。
段珣不自觉望向病房门的方向。
一墙之隔的沈知寒睡得安稳,全然不知自己被哥哥的朋友说成是“童养媳”。
如果知道的话,应该会生气吧……
段珣的心沉了沉,渐渐冷静下来。
或许是最近这段时间两个人之间太过亲密,现在连外人都看得出他对沈知寒不单纯。
这不对。
段珣慢慢坐下来,目光落在房间里某处,说不上自己心情如何。
从前他一直都把沈知寒当做最疼爱的弟弟和最重要的家人,但是现在,他越来越不知道该将沈知寒放到怎样的位置。
唯一知道的是,他不应该对沈知寒产生任何低劣的想法。一次又一次以亲人之名的逾矩,揭开那层掩人耳目的窗户纸,都不过是他自欺欺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