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就迷迷瞪瞪地离开了,连来时的目的都忘得一干二净,步履匆匆,活像身后有妖怪在追他似的。
朝术也懒得去追究他们这些富家公子心里的弯弯绕,涂脂抹粉后就直奔着婕妤的营帐去了。
他对自己的老东家自然还有情,不过这情并非怀恋,反倒是仇怨,恨不能对方立刻去死那种。
朝术力求自己姿态端方,想将那女子的姿态做得更加风姿绰约、柔美动人,却依然像是幻化成铁扇公主的孙悟空,奇怪。
他尽量忽视旁人投来的古怪眼神,偷偷摸摸地小碎步跑了过去。
一路到宣春宫的营帐才大张旗鼓起来,装作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对着以安公公为首的那群太监们道:“四皇子有令,命你们这些闲着的人都去他帮忙,还呆头呆脑立在那作甚!”
他声音故意拔高,奸细得刺耳。
宫中的礼制森严,宫女太监的服制都是有明文规定的,而他穿的宫女衣裳确实是皇子身边伺候应有的配置,所以这些人也不曾怀疑他的身份。
只是他实在是面生,是以众人都迟疑着未动。
还是安公公赔笑:“殿下要人急切么?”
朝术才不吃他这一套,莫说他不过是婕妤身边的一个大太监,若是婕妤本人来了,也是开罪不起得宠皇子身边的大宫女的。
他就是要做出张扬跋扈的样子,鼻孔朝他看他们:"殿下那儿受了重伤,若是你们去晚了叫殿下的伤势加重,其中的下场你们自己掂量着吧!"
“可你们若是表现得好……”朝术眯了眯眼睛,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他懒得继续说下来,任由他们兀自遐想。
朝术如今打一棍子再给颗甜枣的手段用得是愈发炉火纯青了,众人见他夭桃秾李、千娇百媚的美艳皮囊,也不曾怀疑他的真实身份。
谁又能想到当初干瘪又怯弱的丑陋小太监出了那宣春宫,会成长为如今这出色到惊人的模样呢。
“你们好好想想吧,我的话是带到了,如果宣春宫无一人去的话,呵。”朝术轻飘飘地睨了他们一眼,却重似千钧,将所有人都定在原地。
他这是无意识地模仿心目中惦念的那人,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这幅模样有多么像那位。
外头一阵兵荒马乱的,又怎么去查证他话里的真实性。
再说了,面前的宫娥也没必要撒这种谎,若是假的便立刻回来就是,可要是真的呢?
朝术看他们战战兢兢,又充满野心的模样,便知自己的计谋算得上是成功了。
至于接下来,当然得是宣春宫的主人婕妤为他出一臂之力了。
去伺候四皇子那样顶顶尊贵的人,随便指派以为小太监必然是不行的,那可是不将皇子放在眼里,这个人选多半就会落在婕妤的心腹身上……
这个时候急匆匆地赶去,或许还可能会撞上太医的诊断结果呢。
朝术勾起殷红的唇瓣,秾艳的美貌勾得四处搜查的士兵差点没能走得动道。
他们是不敢轻举妄动的,在深宫中,貌美的被养的极好的宫女,多半是跟在哪位大人物身边的伺候,自然是无一人能开罪得起。
说不定就是条会择人而噬的美人蛇。
“你在那乱走什么?”但锦衣卫们显然不在畏惧的行列之中,他鹰目一横,危险凛冽的目光就落在朝术身上,仿佛要叫他身上的所有秘密都无所遁形。
领头的这位一身青织金妆飞鱼服,腰佩绣春刀,身姿矫健,眼亮如刀锋。
他是锦衣卫的首领,张指挥使张笺,不通情理,素来臭名昭著,为京城中的达官贵人所厌恶。
朝术一开始叫他拦下,还被吓了一跳,定了定心神后,捏着嗓子斟酌着答:“回大人的话,奴……奴婢是在找太医,殿下受了伤,需得寻太医诊治一二。”
锦衣卫的统领神色莫辨,不过一瞧便知对方是不大信他的话,轻嗤一声:“鬼鬼祟祟,装模作样。伤的是哪位殿下?为何不直接说清楚!”
此话一出,其他锦衣卫面色微变,手掌握在刀柄上,俨然是随时就要拔刀就要制止他随时会出现的暴动。
朝术额头上都出了一层汗珠,在心里咬牙切齿唾骂这人多管闲事,他现在明显就是柔弱可欺的纤纤弱女子之态,能干出什么坏事来?!
同时心里又不免心慌意乱,现下他该如何脱身才好,不会真的被锦衣卫拉过去审问吧?
那他的事情不就暴露了吗,欺上瞒下,岂不是不死也得脱层皮了。
气氛焦灼之时,一道清凌凌的声音突然响起来,仿佛成了浇灭夏日炙热的冰雪:“他是孤的人,来找太医,为的也是孤。”
第22章
太子突然出现在这,是朝术没想到的,他还把自己又救了下来。
不过对方应该是把他认了出来,认出了如今装作女子打扮、涂脂抹粉的自己,也不知殿下看了会不会认为奇怪。
朝术心中惴惴,用可怜心虚的目光去看太子。
场面还在僵持着,萧谦行脸上的笑意竟又提了几分,像是从未生出了恼怒这根神经似的,语气也是温温和和的:“张指挥使可是不信孤?”
“他不过是生性胆小,又一门心思想为孤找太医,这才做出了那些让人误会的事。”
张笺停顿了片刻,缓缓收回了手中的刀,朝着萧谦行拱手弯腰行礼:“微臣参见太子殿下,请殿下恕微臣方才无礼。以殿下的品性担保,微臣自是无有不应。”
“不过,还望殿下还是管教好宫中的人,万万不可出现今日叫人误会的事,让微臣难做。”
太子眼中的笑意不达眼底,一虎一狼对上彼此的目光,都觉得凶悍危险。
“孤知晓了,此事烦扰张指挥使,倒是给指挥使的公务添了麻烦。孤回头会好、好、管、教宫中之人,就不劳指挥使操心了。”
皇帝的鹰犬竟和太子殿下争锋相对,在一旁瞧着的朝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谁让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呢。
回去路上,他更是跟个鹌鹑似的缩着,尽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太子的目光若有似无落在他身上,朝术心里清楚,肯定是在琢磨着他打扮成这样是背着对方干了什么坏事。
是以回了营帐,他就垂眸老老实实把所有事都交代出来,争取来个从宽处理。
不过出乎朝术的意料,太子半天都没说一句话,凝视着他的目光深沉,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温凉的手指落在了他的下巴上,朝术被迫高高扬着脸,那双乌黑似墨的眼珠子里倒映出太子的身影,他磕磕绊绊地说:“殿、殿下……”
尖软的下巴抵在萧谦行的虎口上,过于粗糙的茧磨得他有点儿疼,他的脸被捏着左右转了下。
“这幅打扮倒是新巧,是谁帮你上的红妆?”
“是、是奴才自己。”分明方才在外边被无数人打量时都不觉得有什么,此刻被太子一直盯着看,倒让他脸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