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术不敢挣扎,就听见四皇子用低哑的声音告诉他:“现在先快活着吧,接下来就忙起来了,你的日子可能没那么好过了。”
朝术难言地看着萧子宴,脸上满是愕然。
很快他就知道四皇子这话是什么意思了。
今年的这个除夕注定是不安稳的,太子入狱,朝堂震荡。
无数人因为这个消息平静不下来,他们奔走呼告,就连京城里都变得安静不少,街上叫卖的声音少了许多,商贩们的小道消息飞满了天。
天气雾霭暗沉,仿佛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夕,现如今连一个好年都过不下去了。
朝术乍一听到这个消息时,还摔碎了一盏杯子。
碎瓷片落在地上,他慌里慌张地捡起来,就被划破了手指头,血珠往外渗,他这才发现自己手抖着,心慌得厉害。
他目露迷茫之色,自己明明才刚刚学有所成,回来时还想要太子夸一下他的,事情怎么就演变成现在这样了呢。
他只能在心底祈祷,太子殿下福大命大,定然不会有事的。
老皇帝查明真相,还有殿下的幕僚运作,应该很快就会被放出来的。
第27章
证据是由白米教肆虐那儿的地方官呈上来的, 说是由锦衣卫护送,经过千难万险才呈到帝王的御案上。
皇帝看完之后怒火滔天,当即命令锦衣卫和御林军押送太子回京。
并且暗加罪名, 认为白米教能解决得如此迅速,也不过是因为太子和白米教沆瀣一气, 粉墨登场后装给天下人看。
车马还没到京城, 废太子的圣旨都下来了, 言官都已经准备好了据理力争。
深宫中都不敢谈这事儿, 宫女太监们生怕失言, 这时候倒是学会了装聋作哑。
朝术这才发现自己的力量是多么的弱小, 无人会在意他的想法, 也没法抗衡钳制所谓的皇权,何况他的位置是四皇子一手提拔而来的。
人脉终究是发展得晚了些。
太子入狱的事情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 无数人都在跟跟朝术讲,殿下同白米教暗中有勾结,之前的刺杀策划他也出了一份力。
残杀亲父,有违人伦,妄为人子。
不论天下人信与不信, 但帝王铁了心的要给太子定罪,连翻案的机会都渺茫。
此事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朝术都想去拿一勺子毒药放入老皇帝的寝食之中,毒死对方坐实太子的罪名算了。
他又恨又心慌意乱, 只能去找李明觉问,在这个时候,也只有这位忠心耿耿的老太监财能给予他一点安全感了。
两人对峙, 比上一次的氛围还要差, 李明觉嫌恶地看着他。
对于朝术关心太子的做派, 他完全不领情, 斜冷的目光像是要把朝术冻伤,说的话也一点都不客气: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同四皇子的事么,朝术,人不能忘本,但你确实和白眼狼没有任何区别。”
朝术僵住,刚想要辩解。
“你是不是想说,你只是在为殿下做打算,并非真心忠于四皇子。”李明觉一语便戳中了朝术的心思,他张了张嘴,原本自己就是这么想的,但怎么经过对方的嘴就变了一层意思。
“朝术,骗别人可以,可别把自己也给骗了。你对权势的渴望都写在脸上了,你是不可能放弃为四皇子做事的。”李明觉分明未曾说一句唾弃朝术的话,却一字一句都在钝刀子割他的肉,鄙薄他蓬勃的野心。
朝术脸红了又白,烫得要命。
那又怎么样呢,此事单是他的错么,若是李明觉有点用处,早一点听他的劝把德公公收入囊中,他们现如今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他追求权势何错之有?
朝术还是畏惧李公公憎恶的目光,他怕太子日后见了他,也用仇恨的眼神打量自己。
他不要这样。
朝术浑浑噩噩,都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回去的。
但要他完全死心是不可能的,于是他便又去找了石公公。
东宫比往日死寂得多,虽在李公公的管教之下没出什么大乱子,但气氛却是压抑沉痛,好似随时都能拧出沉甸甸的水来。
众人望着阴沉的天,待在沉闷的宫闱里,根本喘不过气。
朝术还是难以相信太子殿下会有事,殿下在所有人眼里一向都是无所不能的,不会没留下底牌,怎么可能就此坠入泥沼呢。
他在去找石公公的路途中,一遍一遍地这么安慰自己。
老太监似乎对他要过来这事儿早有预料,已经立在门口等候多时。
“公公……”朝术想了想,还是没把那声师父喊出口。
他现在不知道东宫里的人是怎么看待自己的,但能不牵连石公公的名声就不牵连的好。
幸而石公公没对他和四皇子走得过近这件事发表任何看法,转而说起了正事。
“你来就是为了太子殿下的事吧……朝术,这件事绝非你我能插手的,别再继续下去了。”石公公闭了闭眼,沉沉叹了口气。
朝术用力握了下拳,喉咙干涩:“公公,您觉得我可能不管不顾吗?”
多说无益,他想问的重点是其他事:“殿下那儿就没人能帮得上忙的吗?朝堂上有谈论这件事的么?”
“自然是有的,不过还是难呐。大臣们极力劝诫皇帝,说这事必有蹊跷,肯定是有人陷害太子,但皇帝就要一意孤行,谁也没办法改变他的决定。”石公公拧紧了眉头,也是忧心忡忡不知该如何是好。
老皇帝……
他算是知道了,这事儿根本不在于证据的真假,而在于皇帝的态度。
若是压下来不继续查证,谁可以越过皇帝擅自行动?
单靠那些言官不成?
这事一来一回太快了,连留给众人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朝术只觉得嘴巴里蔓延着苦涩的味道,这种回天乏力的感觉让他痛苦极了。
“就,就真的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了吗?”朝术眼中闪着期冀,渴望石公公能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然而良久的沉默让他一颗心渐渐坠落谷底。
但是他突然想到了四皇子,心里便升起了渺茫的希望。
可对四皇子而言,太子是他的毕生之敌,他凭什么帮忙呢,不落井下石就算好的了。
朝术指甲掐在掌心,用力得都快渗出血来了,但此时此刻他却顾不上这点小痛,心神全被太子的事给牵扯住了。
现在还不能叫太子,而应该称之为废太子。
每每想到于此,他的心就控制不住一抽一抽地难受。
殿下那样骄傲的人,如何能接受得了这种被人污蔑的结局?
朝术还没来得及去找萧子宴,对方就先一步找上了他。
可以看得出来,萧子宴心情极好,还亲自拿了把剪子修剪晗辉宫里的花草,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朝术静下心一听,是《诗经·小雅》里面的词。
“你来了啊。”萧子宴见到他,放下了手中的剪刀。
苍白的手指摸到朝术的眼睑,太子落败,这下小太监更不敢反抗了,萧子宴颇觉无趣:“怎么一声不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