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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下那束高岭之花(66)+番外

“我知你不信我的一面之词,但我那儿有殿下的亲笔信,殿下宅心仁厚,就是为了防止自己身亡后,你们会……对我出手。”

他说得信誓旦旦,又饱含痛苦之色,裴照檐其实已经将心中的信任从六分提升到了八.九分。

“那之前你怎么不将那些亲笔信拿出来啊?”裴照檐嘟囔,“害我们误会你那么久,也不解释一下。”

朝术迟疑,泪盈于睫,欲说还休地看他。

跟他这位八百个心眼子的朝总管待在一起,裴照檐就算是再怎么迟钝也得打起精神,强迫自己分析他那些话以及一个眼神中所包含的意义所在。

他迟疑地问:“可是有什么原因?难不成是四皇子胁迫了你?”

此话正中朝术下怀。

“之前亲笔信不拿出来,是怕你和杜如兰二人不信我,认为这是我伪造的,至于之后……”

朝术表现得难以启齿的模样,正是他这样的态度才让裴照檐更急切了,抓着他忙问:“之后怎么了,吞吞吐吐的怎么不说,拿出你平时冷嘲热讽我的高傲来啊!这里只有你我二人,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还是说,你觉得我不配替你主持公道?”

怎么越说越糊涂了,朝术顿住,不理解裴照檐如此急切的原因。

他冷心冷肺惯了,早就习惯忍受他人的恶意,唯一到手的善意扭曲了,此后再无法将心间为他人敞开半分。

“说来你可能不信,这事在很大程度上与杜如兰有关。他知你……”朝术闪烁其词,“知你对我有其他想法,于是让我瞒着你别把此事说出来。我已经害了殿下,不能再害了你。但是我这次真的是走投无路了,你不要将我说的告诉杜如兰,行么?”

朝术吸了吸鼻子,他趁着裴照檐义愤填膺时狠掐一把自己的大腿,生理泪水从眼眶涌出,眼睑就好似打翻了女子的胭脂盒,晕染出妖异的红。

若是杜如兰在这,定然能够分辨朝术话里的真假。

可惜面前的人是裴照檐,这个傻子平时直面的多是直来直去的砍杀,便是兵书上的奇谋策略也是在行兵打仗上,对他来说极容易破解,少有这样弯弯绕的阴谋诡计能让他头疼。

他见一向傲骨凌霜雪的朝术成了这可怜的模样,脑子里哪还能装得下多余的想法。

裴照檐也没多做思考,拳头都硬了:“我早就知道他想分开我们两个!他究竟是想帮我还是害我,杜如兰他……”

裴照檐拧紧眉头,忽地想起很早之前发生的一件事。

以他粗枝大叶的性子,肯定会早就把那件事抛之脑后,可是现在回忆起来,却发现他还能清晰地回忆起,当手中的利箭擦过朝术的肩膀,杜如兰那颤动的瞳孔。

杜如兰他敢说,他当时没有半分心动吗?

朝术迟疑,他方才随口胡编乱造的话,却没想到裴照檐那么激动,难道这小子是真的对他有那种心思?

不、怎么可能呢?

别开玩笑了,他们这样的贵公子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小小的阉人有别样的想法。

朝术冷漠地垂下眼睫,语气却是古怪的温柔:“裴公子,你会帮我的吧。皇帝交给我这样一个难题,便是圣旨命令,就算是为了殿下在乎的黎明百姓,我也要去做的。”

小太监的软,不是一开始就顺从的怯怯柔软,而是冷漠高傲的雪狐收敛爪子的施舍般的软,得是怎样的君子才不会倾倒在他的绛紫衣袍下。

“好。”裴照檐喉结滚动,他听见自己回答的声音轻飘飘的,就像踩在云朵上似的。

很狼狈,但是看见朝术勾起唇瓣的模样,又仿佛一切都值得了。

……

朝术觉得自己还是失策了。

他算计人心成瘾,想过裴照檐会跟杜如兰翻脸,也想过杜如兰会化险为夷,两人重新联手对付他,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在陷入险境时,一起来救自己的杜如兰还会同裴照檐和张笺二人对峙。

那么危险的时刻,他们不想要命了,朝术可还想要得很!

这天艳阳高照,原处的黛山晕染出上浓下淡的青墨色,连平日里最扰人的鸟雀看起来都顺顺眼极了。

他将人证物证一齐交接给了张笺,虽然处理这些事情弄得疲惫不堪,但完完全全凭自己的实力完美解决所有事,还是让他意气风发。

锦衣卫的效率快得也让他惊喜交加,对张笺更是百感交集。

在离开卫所前,张笺主动拦住他:“朝朝,你难道不想知道以前的事了吗?”

朝术忽然发现自己比想象中的还要冷静,他婉拒了张笺:“我现在想明白了,以前那些事肯定是太痛苦了,所以我身体才会刻意忘记。即便现在记起来也没有任何意义了,十几年过去一切都物是人非,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了。”

他这话说得刻薄,张笺愣在原地,喉咙干渴,好像有一团棉花堵在里面,多余的话一句也说不出。

小时候乖乖软软的奶团子,长大后真的就会变成这样冰冷无情的蛇蝎美人吗?

张笺觉得心脏就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紧紧捏住,大仇未报,他不该耽于儿女私情。

可他是朝朝,是他自小便护在身后的幼弟啊。

张笺悲伤地注视着朝术冷清的背影,清瘦孤绝,每走一步都好似带着永远回不了头的决绝气势,当真是个高傲到极致的人。

他不知自己何时泪眼模糊了,转头伏在桌案上,静静地缓了一两秒后,发现了多出来的那枚玉佩。

这是朝朝的,他应该还给对方。

就好像特别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就可以转过头去找朝术了。

然而等他出去后,却没发现朝术的身影。

大街小巷人来人往,都没有之前消失在他眼中的绛紫衣袍。

张笺一连问了好几个人,有没有看到一位面色如霜的美貌小公子,得到的都是否定的答案,他眉头紧锁,一下就发觉了不对劲。

按朝术的脚程,他绝对不可能这么快就离开的。

张笺心中一紧——对方很有可能是发生了意外。

他忽然想起了朝术最近是在为老皇帝办危险的事,倘若世家大族知道了,恐怕早就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处置而后快了。

他不应该这么大意的。

张笺面色生寒,怒气滔天。

原本锦衣卫的人还好奇他是不是被人抢了老婆,也被吓得好像是被人攥住了喉咙的鸭子,不敢瞎说话惹他生气。

穿着飞鱼服,手持绣春刀的指挥使神色冷酷,大刀金马地跨坐在椅子上,冷冷道:“兄弟们,该干活了,你们的刀也是时候饮血了。”

几十名器宇轩昂,身披黑色斗篷的锦衣卫齐声道:

“是!”

……

朝术醒来的时候觉得头还昏昏沉沉,他现在倒是明白了,身边没个保护的人确实有点麻烦,遇上今天这种事他就毫无反抗之力。

即便是现在学武也来不及了,别人都是根骨清奇,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才最终成为武艺高强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