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维还有些朦胧的顾郗点头,“是啊,我想回家。”
“那里有什么,是你还在意的?”最初是涌动的黏液,很快黏液被另一只冷冰的手代替。
皮肤饥渴症的症状在这一瞬间被无声放大,赛因的手指眷恋地贴在顾郗的腕骨上,像是丈量、像是抚摸,指腹按压之下那层薄薄的皮肤很快就晕染出红色。
那也是一种压抑着的占有欲,顾郗无法知道在他说出“回家”两个字后,赛因心底充斥的阴霾有多么浓郁。
顾郗感觉到自己的皮肉在微微发痒发麻。
这样的皮肤不论是长在承受者身上还是进攻者身上都有种纯天然的色气,前者让你想要给予出无尽的怜惜,用厚重的羽翼将其拢在自己的守护之下;后者让你想要仰头亲吻,把纯洁无暇的神像卷入怀中。
赛因凝视着顾郗,那双蓝到不见底的眼瞳中藏匿了一切不可言说的欲望。
酒意朦胧,顾郗忍着手腕上的颤栗,歪头思考后,低声回答:“有很多……我的父母,哥哥,朋友,邻居家养的小猫……他们我都很在意。”
赛因一个一个字眼咬在嘴里无声重复。
有养育顾郗的人,有陪伴顾郗的人,甚至是邻居家的小猫也被能青年记挂在心里,可是在所有人里,却没有一个叫做“赛因”的。
即使他很清楚,对于未恢复所有记忆的青年来说,这样的选择和偏向是正确的、无可厚非的,可他却忍不住偷偷嫉妒——嫉妒每一个被顾郗记住、念叨的人。
翻滚的情绪像是一潭忽然沸腾深水,黑而沉,几乎藏匿着赛因一切见不得人的思绪,他想自己或许不该这么着急地嫉妒,说不定等顾郗想起来一切,就会选择他了……
可是,真的会选择他吗?
他所代表的是不见天日的黑暗,是充满绝望的实验室,是疯狂逃离后在雪地里奔跑的狼狈……
赛因忽然想不顾一切、不顾那些规则地留住顾郗,把人藏在深海巢穴之下,不管能不能恢复记忆、改变结局,只要能留下人就好。
忽然,熟悉冰冷的系统音出现在另一个人的脑海里——
【反派先生,希望您记得我们之间的交易。】
【任何破坏规则的事情都不允许发生,一切选择权都在他自己,您如果强行干涉,整个世界都会被毁灭。】
【——包括他。】
是提醒,也是警告。
其中一方也为此深受桎梏。
赛因猛地抓紧了顾郗的手腕。
“赛因?”被深海下奇妙的晚风一吹,越发感觉醉的顾郗晃了晃脑袋,目光有些呆呆愣愣地盯着身侧的人。
“嗯,我在。”赛因应声。
“你好白。”走路摇晃,却被牵得很稳的青年弯着眼睛,目光灼灼地落在了头发几乎挡住侧脸的默珥曼族人的身上。
被夸的赛因勾了勾手指,脸上神情不显,“是天生的。”
“但是很漂亮……”漂亮青年醉后的直球让人无法抵挡,“我喜欢。”
赛因:“……”他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是这并不是结束,而仅仅是一个开始。
喝醉后的顾郗就像是被强行打开了赞美的开关,可偏偏他嘴里说出来的话直白却又叫人脸红。
顾郗:“赛因,你的手臂肌肉看起来好有力量。”
赛因:“嗯……天生的。”
“我想摸摸。”
根本不会拒绝顾郗的赛因点头,主动把手臂递了过去。
下一秒,醉鬼却伸手拍了拍那副饱满的胸膛,甚至还满脸无辜,像是在征求主人的同意:“我还想摸摸,可以吗?”
赛因喉结滚动,声音微微沙哑,前几秒涌现出来的暗沉情绪也被这一夸、一拍清除得干干净净。他低低道:“……好。”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宠着了。
一路上,赛因半扶着小醉鬼回去,等给人擦脸、换衣服沾染了一身燥气后,原本乱碰乱撩的醉鬼睡着了,反倒是赛因坐在床边,低头看着人半晌毫无困意。
窗外的萨卡什卡水膜向室内透进来几分微弱的光,就像是陆地上的月亮。
赛因伸手轻轻勾勒着顾郗的脸部轮廓,就像是在执笔画一副人像。
他低声询问早已经睡熟的青年,“……所以,你会选择我……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从赛因逐渐会恢复神智的那一天开始,就像是阴云雾霾般笼罩在他的头顶,如果是很多、很多年前,他一定很确定顾郗的答案,因为那时候的他们仅有彼此。
可是现在……赛因不敢确定了。
在他重复等待的时间里,他守护的宝贝身边已经有了别人,其他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或者是动物植物……他们在顾郗的世界中占据了太多影子,于是就显得依旧活在“过去”的赛因有些不那么重要了。
曾经凶猛的野兽从不会自怨自艾,可当他识到了回忆的酸甜,想起来曾经和“系统”交易的一切后,即使最初只想求顾郗一切都好,但在重逢后,赛因还是忍不住渴望更多……
他为青年掖好被子,小心翼翼地爬上床的另一边,无声无息,不曾惊动睡梦中的人,然后躺在了对方的身侧。
盘绕在赛因身上的黑色黏液开始在夜间行动——
它们迅速扩张、匍匐,宛若一张巨大的、不止何处为尽头的网,从床的左侧到右侧,两床上的两个人紧密无间地包裹在一起。
肌肤相贴,密不可分。
就像是在冰谷之上一般……
深夜,睡梦中的顾郗却“看”到了不一样的景色——
冰天雪地之下,两个衣着单薄的孩子手拉手跑着,他们狼狈且可怜,睡衣上满是树枝划破的裂口,甚至连部分裸露出来的皮肤也伤痕累累。
昏暗的夜色下看不清人影,顾郗只能“看”到他们几番险些摔倒在雪地中后,有相互搀扶地爬起来继续奔跑,就好像身后追着什么看不见的怪物一般。
本身作为围观者的顾郗感觉自己的心脏也如他们紧紧揪了起来。
雪夜,奔跑,破损的围栏。
两个看起来年纪不是很大的少年一路穿行,落雪也无法阻挡他们的脚步,直到远方的柏油路上模模糊糊出现老旧的货车,他们才在没有尽头的逃亡中得到了一丝帮助。
善良的货车司机让两个孩子坐上了后座,甚至贡献出了一件自己的大外套。
不知道是凌晨几点的天空,货车开往了少年们不知道的方向,但至少令他们暂时可以得到喘息。
远处的天空逐渐变亮,纷扰了整夜的雪花也越来越小,逐渐有了停止的趋势。
两个少年忍着困倦,脑袋一点一点地靠在车窗边,他们张望着白茫茫的一切,就好像第一次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