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个的还都是怪人。
摇了摇头不愿再想,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要在她眼皮子底下翻什么花招,那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如今沛郡之行已经过半,皇上的差事最重要,只要不是什么原则上的大问题,她是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反正她睡了这九天还好好活着,至少说明这些人对她是没有恶意的。
进得客栈后,眼看着虞三公子住进了自己对面的房间,舒妙烟的头又大了。
虞家客栈有个特色,最好的上房是个独立的院子,院子里只有两间房,第一次投宿的时候,是虞三公子和舒妙泉两人住了。而为今,舒妙泉不在,她便自然成了和虞三公子同院的那个人。
方才在马车内他一番若近若远的暗示,假不假,真不真,——她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心思,只是直觉地离他越远越好。
当初和邵含雨,她应该算是因恩生情,他救她一命,在最需要的时候陪在她身边,那段日子便成了她记忆里永远不可磨灭的一段美好。如今就算她知道那个救命之恩是假的,可笑的,她也不愿再去击溃曾经走过的那段岁月,过去了,就让它过去罢。
她舒妙烟不是个拿不起放不下的人。在她知道邵含雨对她下苗蛊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可能再和他在一起了。
“三公子可好些了?”同是云雨楼的人,她倒是实实在在的关心他的病情。
可是,男人的变脸速度堪比六月里的天气,以前只是听安亲王叹过的舒妙烟,这会是深有体会了。
譬如现在,虞三公子连眼角都没有瞄她一眼,就径直走进了对面的房,那冷冰冰的神情,竟像是和她从来不相识的一般。
刚才还在车上缠着要请她揭面纱的人,这会居然摆这么个脸色给她看,这一转眼的工夫,就这么捉摸不定——
舒妙烟气乎乎地一拂袖,自己一个人进房了。
坐了一会,一拍桌子吼起来,“乔安眉,你给我死进来!”
乔安眉火烧火燎地从窗口一跃而进,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主子,有何吩咐?”
“上次刺杀三皇女的事情查得怎样了?就那么支笔,明显不是常用的,竟然到现在都没结论?”
“回主子,那支笔属下带回来了……”乔安眉从怀里摸了出来,递到舒妙烟手上,“樱雪公子说,除非你亲自去见他,不然他就不告诉你。”说完连忙后退三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脸色。
舒妙烟倒是没有发火,沉默了一会,淡淡地挑起了眉,“他又闹什么呢?”
乔安眉颇觉无奈,“樱雪公子还说,楼里人天天虐待他,他瘦得皮包骨头了,你再不去他就没命了。”
“是他自己虐待自己罢?我倒不曾听晓,云雨楼里还有人敢虐待他?”舒妙烟的嘴角微微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爬上脸庞。
“你派人告诉他,后天我们应该就能到他那里了,我自当会去找他要个答案,这人真是,这小孩子脾气也不知道要闹到何时,我若没事找他,他也不来惹我,每次一找他就必定找我麻烦,真是……我真该找个人收了他,图个耳根清静。”
“嘿嘿,”乔安眉挠头,“主子说的是,属下这就让人去知会。”她也怕那樱雪公子,进得云雨楼核心的人物,哪个不是非富即贵?那樱雪公子便是当今虎翼将军周林的谪子,自小就喜武厌文,一身武功练得出神入化,给周将军惹了无数麻烦后,终于被皇上给收进了云雨楼,结果才消停了。
但这樱雪可不是个好惹的主,自从无意中被舒妙烟救了一次,觉得丢了脸面,一直没少刁难她。舒妙烟全然当他是个孩子,自然不会与他计较,一来二去,结果就成如今的局面了。
——————
雅座内,热腾腾的饭菜香气扑鼻,舒妙烟对鱼米的体贴很是感激,这人虽说不怎么说话,心思倒是极细的,备下的菜色多半都是她喜欢用的。
虞三公子一直没有出现,沈绯明显有点心不在焉,吃得极慢,舒妙烟不好意思一个人先走,空等着又实在是无聊,于是发挥了点阴暗的心思,打算挖一下鱼米的底细。
“鱼侍卫在沈府供职多久了?”舒妙烟咬了口脆生生的凉拌黄瓜,状似无意地问。
鱼米的状态也不大好,看上去魂不守舍,听到她的问话,眸光一闪迟疑了下,语出惊人,“在下并非是沈都尉多年挚友,”
“啊?”这么坦白?舒妙烟兴味地眨了眨眼,示意他继续。
“不过,在下确是沈小公子多年挚友。”鱼米眸光灼灼,一句话惊得沈绯的筷子险险握不住。
“鱼……米”沈绯急得脸胀得通红,指着鱼米想说什么,却在看到那人眼里异常坚定的神色后不再吭声。
鱼米很是干脆地拽下了头上的簪子,一头乌发倏地便倾泻下来。他手指极为灵巧地绕了几圈,绾起了男子常用的发式,随后又在桌上倒了点茶水,点在眉毛上,脸上多处揉了几下露出了原本容貌。
一时满屋生辉,光华盈亮。
舒妙烟倒吸一口凉气,眼前的男子肌莹如玉,朱唇皓齿,清俊华贵,竟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那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以这人优雅的举止以及沉稳的气度而言,绝不可能是泛泛之辈。她有点好奇沈玠到底交了个怎样的多年挚友,此人一开始明摆着没打算表露身份,为何此时的表情——竟像是赶赴沙场英勇就义一般?
鱼米似乎有点不敢直视舒妙烟的眼神,他略略偏开了头,低声道,“在下虞米。”
“鱼米?”舒妙烟眼神凉了下来,敢情这人消遣自己呢?
“虞三公子的虞,米粮的米。在下极少以真面目示人,因在虞府排行第三,人称虞三公子。”
“那……”那个在她对面房里休息的男人是谁?
舒妙烟低头沉思良久,将前因后果一番联系,立时一张脸沉得如同雪峰上的寒霜,令人不寒而栗。
“怎么,不玩了?”舒妙烟搁下了手里的筷子,嘴角淡淡扬起一抹冷诮的弧度。她倒没想到,有一天竟会给两个男人耍得团团转,真当她是属猫的了?
‘啪’的一声,桌上一双玉石筷子无辜遭灾,碎成了一团粉末。
沈绯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以下犯上,欺瞒之罪,根本不是她可以三言两语可以解释的。
鱼米见状咬了咬唇,鼓足勇气继续道,“子瑜任□闹,瞒天过海是他不对,可是看在他为你做了那么多事的份上,请将军不要怪他,就算怪,也先让他留着条命才是。”
“子瑜?”
“沈玠的表字——子瑜,将军竟然不知么?”鱼米眼底划过一丝不忍,低头叹了口气。
“我与他本就不熟,他一个闺阁男儿家,我怎么知道他的表字?”舒妙烟闭了闭眼,勉强忍住胸口的怒火,“好吧,你倒是说说看,他为我做了什么事?”
“别的我且不提,我们与蟒仙周旋多年,她老人家终于答应出手相救,可子瑜却将这唯一的机会让给了你。”鱼米一口气说完,眼底闪过几许复杂神色,像是不甘,又像是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