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几乎是无法控制的反应,黄仪结每次都会如此,这不仅是她害怕皇帝,连带着她的本命蛊的反应也总是很奇怪。
黄仪结与本命蛊相依相存,一起害怕的时候,压根对抵抗压力毫无用处。
她心里叹了口气,眼睛只盯着脚尖,轻声细语地说道:“陛下,妾已经知道您的意思,寻常来说,本命蛊死去的时候,它之前下达的命令就会驱散。”
那些蛊虫会从虫奴的身上离开,或许是为此。
宁宏儒微笑着说道:“静妙姑娘,本命蛊在太后身上死去多日,蛊虫一直没有离开。是突有一日,才骤然变化。”
黄仪结宫变后,就立刻离开了皇宫,后续的事情并不清楚,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皇帝一开始没打算让她来帮忙,不过她从出生开始就和蛊玩在一起,对这些很是在意,听宁宏儒说起太医院的事情,也听得非常认真。
过了一会,黄仪结皱眉:“如果本命蛊死前,太后没有解除命令,而本命蛊死后,蛊虫还在宫人的身上停留一段时间才突然驱散,甚至还稍有服从其他人的命令……只可能是本命蛊在死前,为蛊虫找了个新主人。”
而且一定是那个主人的命令,才会让这些蛊虫压下难驯的野性,没有恣意胡来,毕竟它们本来就有些残暴。
黄仪结不愧是对蛊虫知之甚详的人,轻易就得出了寻常人难以知晓的结论。
景元帝冷声道:“没有本命蛊作为跳板,人如何与蛊虫沟通?”
黄仪结苦笑着说道:“据说最开始能够操控蛊虫的人,本就是无需用本命蛊的。然妾身没有这样的本事,还是得借用一只强大的本命蛊才能镇压其他蛊虫,掠夺王的位置,而且,妾身已经将尝试过……这些蛊虫,都不为我所控。”
同一批蛊虫里,只会有一个王。
当它们服从于某个存在,哪怕黄仪结是它们的前主人,它们也不再会听从黄仪结的命令。
想到此处,黄仪结突然闪过一个虚幻的片段,那是在北房……
她欠身,低着头说道:“说来,在北房的时候,妾身曾见到一人,分明身上没有蛊虫的气息,却能与虫奴共处。虫奴似乎颇为喜爱它,甚至愿意为了它与妾身的哨子相抗,或许……”
黄仪结说话时正低着头,根本不知道随着她的讲述,景元帝的眼神已经无比幽深,仿佛是在盯着什么死物。
黄仪结猛地打了个寒颤,忽而停下话来,没敢再继续说下去。她莫名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她要是再说……怕是要脑袋搬家。
她心口狂跳,本命蛊似乎也在身体内剧烈地动作起来,带着一种无名的惶恐。
乾明宫内的气氛阴沉沉,就在黄仪结暗中叫苦,深感自己大祸临头的时候,殿外忽然传来脚步声,带着几分急促。
这在乾明宫内,几乎是不曾有过的禁忌。
…
一刻钟前,惊蛰还在窗边看书。
他最近读了很多书。
最开始都是些杂书,后来,就是稍微艰涩的书,虽然杂书都很有趣,但看久了也就没有意思,于是惊蛰就开始学着将那些枯燥的书籍也拿来读,虽然是有点乏味,可读着读着,好像也能读进去。
这种油然而生的新奇,让惊蛰更愿意看。
一般他看书的时候,其他人是很少来打扰惊蛰。
今日宁宏儒有事跟着外出,惊蛰就跟自在些。
当他翻开一页,还要再读下去的时候,却看到石黎从门外走来。
他挑眉看向门口,“有人,还是有事?”
石黎这话还没说出来,就让惊蛰猜了大半。哪怕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也不由得浮现出惊讶的表情。
惊蛰笑着说道:“你从来没有在我看书的时候来打扰过我,除非是一件你觉得紧急的事,所以……不会是明雨来找我吧?”说到后半,他已经像是在开玩笑。
石黎摇头:“不是明雨,是慧平,谷生与世恩。”
惊蛰惊讶地站起来:“他们来了?”
他们怎么会?
石黎:“他们在外面和金嫔起了冲突,金嫔正要处置他们。”
惊蛰的眼睛瞪得圆圆的,立刻丢下了书。
石黎拦在惊蛰的跟前,“陛下不允许您出宫。”
惊蛰:“他从没在我面前明确地说过。”语言上的暗示或许是有,但在这个时候,惊蛰会选择当做不知道。
石黎默,或许的确如此。
只是景元帝的命令,早就传遍了乾明宫,没有人敢违背。
金嫔也没那么胆大妄为,真当着乾明宫的地盘惩处他人,那距离御前,还是有点距离。
是在边上的宫道。
石黎之所以会来告知惊蛰,一来惊蛰已经是他的新主子,二来,也是他本能地觉得,惊蛰会想知道这件事。
至于知道后?
嗯,这就是他一颗石头无法思考的复杂问题。
惊蛰:“你现在有两个办法,一个是带着我出去,快去快回,将这件事解决;一个是我现在就去跳窗强行闯出去,你觉得哪一个比较合适?”
石黎:“……我会掉脑袋。”
惊蛰果断地说道:“我保准你回来脑袋还是好好的,要是真的掉了,我把我的赔给你。”
石黎:“……我还是想要自己的脑袋。”
一个黑粗汉子,声音莫名有几分委屈,却还是带着惊蛰悄然离开。
没有办法,谁让暗卫的第一准则,就是要服从主子的命令?
石黎的主人,现在是惊蛰。
惊蛰尚不知道这点,跟着石黎飞檐走壁,心里翻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却是:你还说你们不会轻功水上飞!
这飞檐走壁都会了,轻功水上飞还不容易吗!
石黎:……飞檐走壁还有可以攀附的地方,水上是真没有!
惊蛰跟着石黎悄然在宫道的死角落地,正在阴影处,恰好看到慧平等几人被压倒在地,有位嬷嬷打扮的人正站在他们跟前,慢条斯理地捋着袖子。
而后,就是金嫔的轿子,帘子隐隐绰绰,难以看得清楚轿上人的模样,却能听到她娇俏的声音。
“张嬷嬷,掌得重些,最好将他们的牙齿都打下来。”她的声音轻柔可亲,却带着森凉的寒意,“果然,阉人就是贱种,靠近都仿佛能闻到那股骚味。”
张嬷嬷应了是。
惊蛰挑眉,只觉得这位娘娘在指桑骂槐哦,她要骂的,根本不是谷生他们,只是谁得罪了她,想要借此发泄?
难道是来乾明宫想见赫连容不成,被御前的宫人拦下来了,心中有火?
眼瞅着张嬷嬷都要动手,惊蛰一把抓住石黎的胳膊:“你有办法打晕她们,却不暴露自己吗?”
石黎:“能。”
然后又道:“但很危险。”
话虽如此,下一瞬,他的手指微弹,已经将一颗不知什么东西飞射出去,击在张嬷嬷的麻筋上。
张嬷嬷原本要抬起手,却已经酸麻得无法动弹。她捂着自己的手腕,惊恐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