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那声音静了下去,这屋内,也就变得分外古怪。
惊蛰生怕容九给气坏了,不由得伸手搂住了他的肩膀,容九没甩开,无疑是个好的反应。
他轻声细语地说道:“容九,你在担心些什么?”
他寻思着自己刚才的话,应该也没有哪里太出格?
其实惊蛰从来都没想过要多问容九的情况,也有个原因。
这盖因容九,当初和他刚相熟时,曾提过自家家中情况。
说是父母双亡,略有薄产,入宫搏个富贵。这富贵,一路走到了殿前侍卫,好像也并非没有可能。
当然,最近几次,容九出手阔绰,多少让惊蛰猜到,这份“薄产”,怕是好大一份。
但这和他也没什么关系。
所以,他的确不能理解,容九为何焦躁。
他亲了亲容九。
又亲了亲。
跟小兽啄食一样,又蹭了蹭。
容九微眯着眼,一双黑眸阴森森地盯着惊蛰,惊蛰也非常认真地看了回去。
看起来好像非常害怕他生气一样。
可小动作不断。
容九垂下眼,别以为他不知道,那手还在身后偷偷摸摸地摸他的头发。
怪异的怒火散了些,容九直起了身。
就见他扯散了头冠,那丝滑的长发披散下来,而后一把锋利的匕首也不知何时出现在容九的手里,割断了一缕。
惊蛰瞪大了眼,哦!
他心痛地看着那一缕,不,好大一缕头发!
直到那一大缕头发塞到了惊蛰的怀里。
惊蛰更心痛了。
“你要给我,你先同我说嘛,我不贪心,就要一点点就好。”惊蛰嘀嘀咕咕,捧着那缕头发到处找容器装。
容九:“……”
看不出来不喜欢。
相反,惊蛰喜欢得很。
他小心翼翼地将头发给收起来,而后看着容九散发的模样……
不由得看呆了。
他从来没见过容九散发的模样,如今一瞧,却是别样的不同。
容九的长相昳丽秀美,可其高大健美的身材,很少柔和他的气质,加之他本来就是冷漠肃穆之人,每每望之,总有种……会被刺伤的锋利感。
然散发后,也不知是那如瀑的黑发过分丝滑漂亮,亦或是惊蛰太过偏爱于他,竟觉得此刻的他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来得温和许多,就像是冰冷的雪化了,坚硬的石像活了……
他下意识走近,手指穿插在容九的墨发里,轻声说道:“……你的头发乱了,我给你梳?”
容九没有说话,可是惊蛰推着他去坐下时,他也没有反抗。
惊蛰当然没有铜镜,只有一面勉强能看清楚人的镜子。
他将容九按下,先去扫了那些碎落的碎片,然后取了梳子和油膏来,给容九通发。
惊蛰的手艺,自然不可能给容九编出多么华美的造型来,可是将头冠重新束起,还是较为容易的。
等大功告成后,惊蛰的心里可美得很。
他摸了好久的头发!
容九有时也不理解,惊蛰对于某些地方的特殊偏好,他回眸看着惊蛰,“这一点东西,就足够让你高兴。”
“那还要什么?”惊蛰可还记得容九孜孜不倦地教导他贪婪之道,忙说:“这就够了。”
刚才咔嚓那下,割掉的头发,可足够他心痛。
梳头时,摸到那里,惊蛰就不免摇头。要再来一次,他可能真的要心痛死了。
容九不理他,走向床头。
惊蛰好奇地跟在他身后,眼睁睁地看着他……哦哦,是要去拿刚才那件里衣……啊?为什么要拿它!
惊蛰抱住容九的胳膊,语气艰涩地说道:“……你该不会,要带走它吧?”
容九好整以暇,慢条斯理地说:“这大小,你难道是给自己做的?”
惊蛰:“……那我,以后也会长大的。”
他虚张声势。
其实惊蛰从十八岁后,就再也没有往上冒过一寸。
哎呀呀,这可是他心里的痛。
容九:“这是你给我做的。”
一针见血。
惊蛰垂头丧气:“可是这个是,做失败了的,不好看,我不会拿这种失败品给你的。”
而且,他都拿来自己穿了,怎么还能送人哦。
容九:“这个,我要。”
而后,他意有所指地看向大箱子。
“做好的,我也要。”
惊蛰羞恼地发现,容九果然知道半成品藏在哪里。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可恶!
容九慢悠悠地笑起来,“惊蛰,我与你不同。”轻快的,鲜明的趣味里,夹杂着几分恶劣,“我什么都要知道。”
什么都要清楚,什么都要掌控。
没有哪一寸,能够隐瞒。
他不喜欢,也不容许。
…
几经拉扯之下,惊蛰还是失败。
他眼睁睁地看着容九把里衣带走,嗷呜一声在床上翻滚,扑腾了好久。
慧平进来,吓了一跳,好笑地说道:“你这是怎么了?”
惊蛰顶着一头乱毛爬起来,哭丧着脸说道:“慧平,我遇到了变态。”哪有人,明知道衣服被穿过,还要带走的啊!
他不觉得很奇怪吗?
明明做出这怪事的人是容九,可他为什么比容九还要来得羞耻,他居然冷淡得好像是在谈什么正经事,轻描淡写就带跑了他。
什么本来就是要给他的云云,哇,真的好坏!
那衣服都不合身,都不知道回去后要怎么穿。
惊蛰瘪嘴,反正要是穿坏了,容九这恶劣的性子……不会还要来讹他赔吧?
而且只要一想到原本穿在他自己身上的衣服,居然要和容九肌肤相贴,心里好似有把火,莫名古怪烧了起来,让他的皮肤有些发烫。
他捂着脸,好烫。
好奇怪。
怎么脸会莫名其妙红的这么厉害。
他的手背贴了贴。
被那古怪的热度给吓了一跳。
慧平一看他那样,觉得更好笑,安慰了他几句,这才又出去。
惊蛰坐在床上苦恼了一会,忽而想起刚才的事,跑去将盒子取了来。
那里面,是容九割下的头发。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割发,甚至也是一种刑罚。
所以容九动手时,那般果断突然,惊蛰才有被吓到。
他托腮看了一会,摸了摸自己干枯微黄的头发,轻轻叹了口气。
这可不妙,他好像……
越来越喜欢容九了。
人刚走,就有点想了。
入了夜,惊蛰辗转反侧,刚睡着,又醒了。
如此反复多次,很是难捱。
不知是情绪亢奋,还是为何,他总有种身体焦躁的感觉,不管怎么睡都不舒服,只能硬挺着。
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掌心微微发热,身体又软绵绵的。
好似蚁虫在身上乱爬,痒痒的。
可要说没力气,却又不是,更想爬起来打一套拳。
他翻了个身,忽而夹到了什么,低低哎了声,而后全身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