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洛斐斯的血样也正式进入检测流程。
然而,出乎尼禄意料的是,圣洛斐斯的血样跟阿撒迦的样本,竟然完全没有相似之处。
“陛下,说实话,我也很难理解这种状况……”
国防科技大臣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螨虫,“阿撒迦的DNA序列与虫骸对比,可以明确判断出他既是人类,又是虫族。然而您留给科学局的样本检测结果,序列特征却既不符合人类,又不符合虫族。”
尼禄怔了一下。
“提供者来自目前未知的异星种族。是这个意思吗?”
“从序列上看,是的。而且,您提供的样本基因序列,有很独特的共生进化特性。简单来说,提供者的基因序列,可以跟所有种族相容,使自己或对方种族发生意想不到的变异——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进化。”
国防科技大臣说着,声音低沉下去。
“这种前所未见的特异基因,在宇宙生物学中,称之为‘神的序列’也不为过……因为实在会让人联想起神话原典里,那些赐予人类各项能力的天神。”
而另一个终于能与“末日兵器”拉上关系的好消息是,圣洛斐斯那些诡谲触手的表皮细胞,虽然依旧不符合帝国已知的任何异星生物,甚至跟圣洛斐斯身上的DNA也不相同。
但却能无条件消解甲具虫的盔壳物质。
“就算帝国的细胞克隆技术已经高度完善,但想要大规模复制一种从未见过的异星细胞,生产能完全供给帝国军队使用的生化武器,科学局实在需要大量的样本和时间……”
“多久?”
“呃……要供应帝国军队这么庞大的量,乐观估算也要好几年……”
尼禄闭眸思忖。
最后决定:“先研发对甲具虫专用的生化武器,然后尽量确保帝国权杖的配给量。样本方面,我会想办法提供。”
叶斯廷已经回都,于是去往圣宫时,尼禄给圣洛斐斯带了一些野生达迦草。
圣洛斐斯像只小动物一样闻来闻去,最后皱起眉毛,得出一个结论:『这是大坏东西!尼禄不要碰它。』
『我知道。』尼禄坐在他身边,红眸直直地盯着对方,『但是我的朋友不小心吃下去了。你有什么办法吗?』
他明白,在精神力领域,圣洛斐斯比人类了解的多太多了——不过对圣洛斐斯本人来说,那或许只是一些司空见惯的常识。
他甚至没有可以向人类传授这些常识的智力。
『那尼禄把他带来,』圣洛斐斯眨着金眸,很认真告诉尼禄,『我来试试能不能帮助他。』
圣宫算是圣洛斐斯的私人居所,尼禄是帝国的世俗君主,时常带狼骑出入倒没有什么,甚至会在信徒间获得虔诚的赞誉。
但要把一个帝国秘书官带进圣宫,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最后想了个折中的办法,把叶斯廷捉到圣宫的祷告室去。
“您要让我祷告什么,陛下?”
叶斯廷被狼骑按在木头板凳上,几乎有点哭笑不得,“您知道的,我可是无神论者呀。”
尼禄不管他,望向祷告室正前方的巨型光幕。
光幕是一面遮挡神坛和祷告室的全息玫瑰窗,人虽然无法透过光幕看到圣坛,但却能直接绕过光幕走进去。
尼禄完全可以大胆猜测,原著前期70%的□□都是在这里发生的。
『就是他。可以吗?』
叶斯廷听着尼禄说出陌生古语,惊讶地睁大绿眸,看看尼禄,又看看全息玫瑰窗。
紧接着,他感觉空气里有数十根极细的丝线,触上了他的额头。
白发秘书官一惊,抬手就要去挥,手腕却被尼禄劈手抓住。
尼禄看着他,低声:“等等。”
因为是尼禄说的等等,尽管压根不知道要面临什么,叶斯廷还是瞬间卸防,闭眼默默承受。
那实在是前所未有的奇异体验;就像很多根极细的吸管探进了精神海,四处乱搅一通,然后将被达迦草污染的海水一点点抽出,换成如圣泉一样清澈的水源。
这个过程相当煎熬,时间也很久,尼禄感觉叶斯廷的手掌在发颤,立刻询问:
“怎么了?如果感觉不对劲,我会立刻中止。”
“……不,只是……有些,难以形容……”
叶斯廷试图把紧蹙的眉舒展开,好让尼禄别再露出那副担忧神情。
但他失败了。
“好像有人在我的精神海里,抽取……什么东西……”
他心念电转,抬头看向尼禄:“您是在让圣子殿下治疗我吗,陛下?”
尼禄不回答这个问题,还是低着头,注意他的神情变化:
“你觉得有作用吗?要说实话。”
叶斯廷点点头,又勉力忍住一波不适,低声道:“……吸食达迦草是我的选择,尼禄。埃利诺没有参与这件事。所以,你其实没有必要……”
“同样,我想要治好你,是我的选择,而非源于你时常臆想的什么补偿。”
尼禄冷冷打断他。
叶斯廷对自己的性命有种散漫的不在乎,在贵族面前自曝身份时是这样,延迟离开辐射区时也是这样。
并非是他有意如此,而是似乎是某种经历刻印在他灵魂的惯性。
叶斯廷没有详细提及遇见自己前的过去,尼禄不明白这种惯性的由来,只觉得唯独这点,着实让自己生气。
“难道你真以为我会放任你拖到病重,随手丢下一封密信,然后就逃离帝国,在宇宙深处漂泊到死亡吗?想都别想。无论多少次,我都会把你抓回来治好,如果想要责怪什么人,就责怪当初给过我那段时光的你自己就好。你到底需要我告诫多少次,才会明白你的死对我意味着什么?”
叶斯廷挨骂了,挨得有些措手不及,绿眼珠直愣愣盯着尼禄紧绷的唇角。
他很快说了声对不起,脑袋低下去,神情难得有些发慌。
过了一会儿,他又很轻地追问了句:“意味着什么呢?”
尼禄攥紧了他的手腕,恼怒地瞪着他。
但是片刻寂静,叶斯廷感觉手腕的力度减轻,少年微微沙哑的声线响起。
“我被迫为很多人哀悼。叶斯廷,不要再让我成为哀悼的那个人。”
叶斯廷曾亲眼目睹过那一切,他知道这句话对尼禄的分量。
白发秘书官心脏泛起疼痛,不由轻轻将尼禄的手攥住。
“我明白了。对不起,是我的坏习惯,我不会再这样了。我会好好改正,努力适应……”
……努力适应生命中,存在一个会为他的死而哀悼的人。
在这个念头出现时,他只觉整个人恍惚了一下。
这件事曾是他对这个世界绝望的祈求,最后一丝微弱的幻想。然而现在,这个人却已经真真切切地站在他面前了。
他的手指下意识收拢,想要听从内心深处的本能,让面前太阳般的热源再靠近些,揉进自己苦寒的灵魂里去。
但白发秘书官超出维度的智慧,让他仅在几毫秒内就找回了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