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箬荇气得五脏六腑都挤到一处去,差些吐出血来,又不能强行闯入,只得再去路口追查,更是将富阳县的捕快都调遣出来,替他找人,就差将整个富阳县的地面都翻转过来。
三日已过,回来的消息都是未果,许箬荇再等不下去,在此登门,白府看门的见到他远远的出现,索性将两扇大门直接拍上,若非是白老爷子的叮嘱,一个下人哪里来这样大的胆子,他怒了。
待他大大方方走进白府时,门板是躺在地上的,门房是躺在门板下面的。
那个对外宣称重病卧床的白老爷子正优哉游哉,舒舒服服坐在大树下的阴凉处,喝他的功夫茶,许箬荇箭步冲到他跟前,恨声道:“白大夫莫非是故意的,青廷是白大夫相邀入住,又在白府失踪,请白大夫给我个交代。”
白老爷子像没事人一样,招呼他道:“许仵作,先坐下喝茶。”
上次多喝一杯茶,将表妹给丢了,这一次,又是喝茶,许箬荇将他递过来的茶盏推开,心火噌噌上扬,面子上不怒反笑道:“白大夫是否同黑衣人是一伙的,故意将我表妹绑架,我是此案目击证人,若是白大夫再这般敷衍,我去县衙报案,直接先将白府上下查封。”
白老爷子闷头喝下两口茶,轻声道:“我看那个黑衣人倒是和我家的不肖子有七八分相似。”
许箬荇全数明白过来,怎么说,他找来找去都抓不见人,原来那个是功力在他之上的六扇门的总捕,躲人追查的本事的确是在他之上了,他再追问道:“白苏岸此刻人在哪里。”
“我想,他大概是将青廷丫头带到总捕司去了。”要不是当场认出是自己儿子,白老爷子也不会眼见我被歹人掳走,还有心情在这里同许箬荇打太极拳。
听闻儿子办案时,受了重伤,他嘴里一边骂着不肖子,一边实则爱子心切,那晚若非他挺身装死,怕是许箬荇一掌下去,白苏岸又要多休养半个月。
很多事情,总是差了一小步,许箬荇前脚进入总捕司,见不到我的身影,顾连山亲口告诉他,我已经被派往其他的地方办案,因着案件特殊,因此不能告诉外人,我身在何处。
“青廷并无武功,请大人护他安全。”
“我派她过去,心中自有分寸。”
许箬荇不卑不亢地朗声道:“既然顾大人保允了青廷的安危,那就请大人给我一个青廷回来的期限。”
顾连山微微斟酌后,给出的期限是三十天。
那正是我和他约定好的日子。
“你便在总捕司住下来了?”我浅笑着看他,他原先那种波澜不惊的性子,怕是早被我一惊一乍的突发事件都给磨砺尽了,第一次见到他时,白衣如月霜,头发梳理地一丝不苟,嘴角微卷,噙点点笑意,挂着仵作的头衔,让人不自觉地避让他三分,后来我晓得,他面是冷的,心是热的。
“顾大人的意思是,我留在总捕司才能最早得知你的消息。”他依恋地摸我的头发,“我明白,他给你的任务十分凶险,凶险到连他这样的大人物心里头没有底,但是,青廷,我却相信你能平安回来,因为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能比我们上次遇到的,更加能够置人于死地。”
我低头不语。
其实,比瘟疫更可怕的是人心,人心叵测。
在清平王府,我以为看透了每个人的心,其实连他们自己都已经不知道,自己的心掉落在了哪里。
“那怎么我一回来就见你和小莫乒乒乓乓打个没完没了的,这些天,你莫非是天天拿他练手,顺便砸掉些家什,花草。”
“你一天不回来,我心里头的不安便加重一分,不找点东西撒撒气,怎么纾解?”他漫不经心地指给我看,这里的石头围栏,花坛立柱,房中的案几,甚至连我初次见到顾连山大人时,他座椅边那扇精致的屏风,如今都成了残废,“他让我心痛,我只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我记得顾连山大人在回程的马车上,揉着眉角问,重建一个总捕司要花多少银子,只怕是他那黑少白多的长发,又为此多添了银丝。
第5章 光明正大
赵,清平王,大宋天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微微仰着头,看向那个离他只有一步之遥的座位,只因为离得太近,只因为触手可得。
他多半的不甘心,不过是因着他原本比别人得到的都多些。
所以,清平王府是一个水深无人能测的暗潭。
从表面来看,怎么也想象不出其中的险恶,顾连山大人连派两名精英入其内,无声无息地又被抛尸出来,连个头绪都未摸到。
府中到底有多少股势力,从我进府,再到我出府,还是没有掌握周全,身边的每一个人似乎都不那么简单,越是深藏不露的,越是令人心惊。
平淡如我像是一颗投进其中的小石子,表面波澜不惊的深水潭,在异物入侵后,引起巨大的连锁反应,卷起的惊涛骇浪远远过了我原先所想。
回到总捕司的这一晚,我睡得很沉,很沉,梦魇鸦鸦地俯下来,我举目望出去,只看得到一团一团的黑雾,明明晓得自己就陷在那样摸不到边的暗色之中,但是我没有举步向前,没有出口喊救命,而是将衣裙铺开就地坐了下来。
一坐到天明。
醒过来时,我回忆着梦境里头的场景,似乎更加明了了一些。
许箬荇过来敲门,问我想吃些什么。
我略微梳洗一下,开门出来,见他已经端了清粥小菜。两个人并肩坐下,一人捧着一个小碗,粥熬得稠稠的,很香。
许箬荇问一句我,何时回去。
我迟疑地看他。一时不晓得该如何回答。
你可别同我说。你又不想回去了。许箬荇双手捧住我正在走神的面孔,正色道:顾连山用何事何物应允了你。让你胆敢冒着生命之险,去对付一个连他都头痛不已地敌人。
我侧过头。要很努力地去回想,当时顾连山大人究竟应允的条件,原先对于我那样诱惑的东西,此刻已经记不太清楚,我摸一下耳朵。低下头笑道:反正不是真金白银,不然顾大人铁定要扣除掉大部分来修补总捕司里头被你砸坏的物件。
那时候,顾连山大人说,此事行成后,我向圣上请命,将你调任来总捕司,破例收你为入门弟子,我晓得你原先的武功底子很好,因为一点意外才会弄得这般。我一定会想方设法替你将失去地寻觅回来。
我心动了。
我以为这样子便可以成为真正地洪青廷。承继她的生命,活得更为精彩。
在清平王府中。那些丑陋地人心,勾心斗角,我盘桓其中,脱离不开,慢慢地,我现,其实我也曾经是这样的一个人,甚至比他们更甚之,在帮秦天打开铁锁镣铐时,用细细地簪轻易打开精巧的锁扣。
过去的那个我,已经完完全全地回来了。
我想起很多过去的事情,想起了我过去的名字,过去地职业,我不是一个利用暑期悠闲时光出来旅游的学生,我不是,我的人生同洪青廷的正好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