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方才侍卫要才禽我和君彦的时候,杜亦擎会突然离开。
我猛地又想起,那时候我们还在大宣境内。我羡慕他有个这么好的兄长,劝道他要好好珍惜的时候他曾说过,他已经……很珍惜了。
如今的我,方能体会他话里的意思。
魊生,魊生,魊生……”
他喃喃地说着。
而后,微微侧身,笑容苦涩。
我忍不住上前,瞧见他被缠上纱布的手腕,迟疑了下,终是伸手握住,低声道:“你想哭就哭出来。”
他摇摇头,朝我虚弱地笑,然后开口:“皇兄为了替我瞒着,所以一直要我住在宫里。就是宫里,知道的人也不多,谁若是敢乱说,就会死。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怪物?”
拼命地摇头,紧握住他的手。他有些吃痛地皱起眉头,我吃了一惊,他却反握紧我的手,眼底闪过一道光,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眸子。
“你可知,我还……害死了我唯一的妹妹。”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手颤抖得厉害。
而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在说什么呢?亦馨,不是好好的活着么?
猜出了我心中所想,他颓然一笑:“你瞧见的人,根本不是馨儿。不过我承认,她长得和馨儿很像。我不知道皇兄从哪里找了个这么像馨儿的人来,他定是想我开心的。我的妹妹,早在四年前,就死了。”
吃惊地看着他,难怪他初见亦馨的时候,会是那样的表情。
“上天让我生为魁生者,却又让我有一个异卵双生的亲妹妹,不知究竟是对我的仁慈,还是更加的残忍。你可知,若是用她的血,便已经让我痊愈。从此,不必再月月受阴阳错血轮回之痛。”
想起方才的画面,我只觉得快要无法呼吸了。亦馨也是这么死的么?
望着他痛苦的脸色,我说不出一句话来。
可是我不明白,既然亦馨死了,为何他没有痊愈宁
他好像很累,让我会以为他会突然香过去。可是他却蓦地抬眸盯住我,沉痛吐字:“曾经大宣的十三皇子,现在大宣的皇帝,馨儿爱上了他。”
我只觉得一阵室息,他……他究竟在说什么7
为何,用这样的眼光瞧着我。
他不是,不是只知道我是大宣太妃的身份么7
心头狠狠地一颤,是了,他那时说过的,总见一个男子偷偷坐在房项上,偷听我弹琴。
我预感他口中的人,是君l]5,也却,一直不敢去承认。
如今不仁的话,还有他的神色,已经令我的心愈发地明了了。
那人.就是君临无疑。
可是,他说,亦馨爱上了君临……
君临在边国的十年,是离我遥远的十年,亦是我一直觉得触及不到的十年。
“十年前,大宣兵败,照我父皇的意思,是要城池作为交换的。你也知道,当年大宣的皇后凤氏早与我父皇暗中有交易。父皇便答应她,以大宣的十三皇子做为人质,以此来换取被占领的五座城池。你们皇上本来不同意,凤皇后教我父皇说,如果不同意,他就屠城。”
紧张得屏住了呼吸,先皇为了五座城的百姓,不得已只能以君.]fa作为交换。
“风皇后是想要那十三皇子无在边国的,可是我父皇觉得有质子在手,我边国的百姓,可以有更多的水用,所以他迟迟没有下手。纵然如此,质子在边国的生活,还是表面风光,背后艰苦的。”他顿了下,并没有将那段不堪的质子生涯说下去。我竟然觉得有些庆幸,我不想、不忍去听那段生活。
“那时的我,与他照面并不多。倒是馨儿与他走的还算近,她究竟是什么时候爱上他的,我也不知道。直到有一天,她跑来和我说,她爱上一个人。就是那住在宫里的质子。谁都知道,他们是根本不可能的在一起的。无论是质子变成边国的驸马,还是公主变成大宣的王妃,那都是令皇室蒙羞的。馨儿很痛苦,她只敢和我说。一旦父皇知道此事,定不会轻烧。她是我唯一的妹妹,我疼爱她,不忍心看她一天天憔悴下去。便帮她,让她和质子出逃。”
我吓了一跳,出逃啊。
公主和质子。
我真想问,君临他,当真也同意么?他爱她么拿
不仁深深地吸了口气,对着我笑:“我是真的想帮她,我想,她幸福。却不想,倒是害了她!”
他的目光缓缓地从我的脸上移开,呆呆地望着远处。那被打开的窗户,微微卷进清风,吹得帷帐轻扬起来。
他的声音幽幽的,恍然如梦。
“那日,是四年前的五月初的第一天,我身上的血咒发作,故意躲了起来。父皇和皇兄都急着找我,这里,就不会有人去顾及馨儿和质子的去向。那是我第一次,没有用药,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就像谁拿着匕首,一刀一刀将我身上的肉割开,只是疼,意识却仿佛越来越清晰。我听见外头凌乱的脚步声,却始终紧要着牙关,不吭一声。
我疼得几乎晕过去,隐约听见外头的动静越来越大,仿佛把整个皇宫都震了起来。那时候,我才终于知道是出了事情。馨儿和质子已经逃得很远,却依旧被侍卫追上。在抵杭中,据说,馨儿替质子档了一箭,在被送回来的途中,便……便去了!
我听到这个消息时,终于忍不住,疯一般地冲出去。皇兄见了我,当机立断喝了人将我拉回房。而后,我见到了馨儿。她安静地躺在那儿,就和睡着了一般。御医上前去,娴熟地用匕首割开了她的手腕。那和我一模一样的伤口。我顿时心惊了,不顾身上的痛冲过去。她死了,她都死了,为何……为何还要如此对她!
“不仁……”我发现,我的声音已经变得颤抖,我能够理解那时候的他,有多绝望。
他苦笑着,倏然闭了双眼,又缓声道:“也是那日,我才知道,原来之前他们给我用的药,皆是处子之血!我原来不知,我都杀了那么多的人了!如今…… 如今却要用我亲妹妹的血!呵,只是没想到,馨儿逃得太远,被送回来的时候,她的身子已经冷了。而她身上的血,早已经凝固……呵,呵呵呵—”
他突然轻轻地笑起来,刃}‘般无助与苍凉。
他的脸上,花开不败的笑屠。
却让我看得,心疼。
颤抖地拥住他,这就是,他笑屠如花背后的哀和痛。这就是,他离家出走背后那不愿提及的原因。
嘎咽着不哭出来,我安慰他:“这事不怪你,你是想帮她的,这是意外啊。”谁想射出那一箭呢?
她是真爱君临,所以,才会挺身去档啊。
君临•…,,
眼前闪过那熟悉的脸,他伤心么?他愧疚么?
沉默了许久,他才深深地,吸了口气。抬手,推开我。他撑起身子,背靠着墙壁,微微摇头。
“他们被追回来之后,我听说,质子从质子府被钾去了墨室。那是关钾获罪宫人的地方。他虽然是质于,可是害得我边国公主枉死,这笔账,皇兄定会向他讨还的。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当我知道这消息之时,已是三日之后了。我匆匆赶去,不为其他,也为了馨儿。她全心全意护着的人啊,我这个做哥哥的,定要替她去护着。他很坚强,身上被打得血肉模糊,却依旧不肯说一个错字。他见了我,突然笑起来。我说我来救他,他却还是笑。他说,馨儿会死,皆囚为有我这样一个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