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是这段时间以来唯一让谢昱觉得幸运的事。
他万分庆幸当初答应了沈玉的邀约,拍了《妲己》,因此席钧奕才会得到周之谨的相助,而此刻,在他最需要的时候,《我的爱人》在全国范围内上映,沈玉甚至给他承诺,不到案件水落石出不会下映。
谢昱为了钧奕,承了沈玉这份情,心中暗自下定决心,日后只要沈玉开口,他什么片都接。
放映第一天,谢昱独自去到家附近的电影院里。
那是个小放映厅,《我的爱人》没有首映式,但不知是因为席钧奕的事情闹得太大,还是沈玉那边或者院线自己宣传到位,更或许还有赠票的情况,总之,谢昱所在的那个小放映厅是满客的。
他将帽檐压得低低的,穿着黑色竖领风衣,独自坐在最后那排距离门最远的一个角落里。
影片是他亲自剪的,素材他也已经不知道看了多少遍,几乎能将每一秒的镜头都背下来。
当整个放映厅都暗下来,在画面还没有出现的时候,谢昱切入的是钧奕被催眠时真实、天真又转而绝望的那段语音:
“我那么爱他,他是我的宝贝,我愿做他永远的仰望者,也不要他因为我而伤心难过。”
“他离开了我,我的世界再也没有光了。”
随即,鸣叫声疯狂响起,护士焦急的声音传来:“医生,病人休克了!”
急救的画面随着这句话切入,当急救终于结束,谢昱切入了纪录片的片名:
我的爱人
谨以此片献给我的爱人——
庆贺他的重生
你是我最勇敢的宝贝,永远为你骄傲、爱你的谢昱。
在充斥着背景音的放映厅里,在众人的心都被钧奕一次又一次休克和发病揪住的时候,在看见钧奕逐渐露出笑容恢复生气禁不住也会心一笑的同时,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谢昱早已哭得不能自己。
第79章 负疚
由于《我的爱人》这部纪录片的口碑不断在发酵,谢昱和席钧奕的风评已经完全逆转。
谢昱选的所有视频都是有时间嵌入的,不曾有一丝一毫作假,他如实将席钧奕在瑞典进行催眠实验一直到后来出院慢慢治愈的过程记录了下来,包括席钧奕在医院里和出院后所有被他画下来的那些幻觉中看见的图,这些都可以证明席钧奕在面对精神分裂症时乐观积极的心态,和他努力想要治愈的心情,而看完全片的人不用想都知道,用了那么漫长的时间且好不容易恢复成这样的精神病患者,怎么可能只因为一条刷屏的弹幕去报复当时的主持人?
退一万步说,那个主持人跟发弹幕的人未必是一伙,这样的单方面报复根本毫无道理,可话虽如此,因为纪录片的关系也造成许多人都开始关注张莹伤害案件,只是警方迟迟没有消息更新,这就使得尽管他们相信席钧奕是无辜的,也依旧需要一个佐证,在没有证据支持任何一方的情况下,至少一部分人都选择保持了沉默,不再闻风而动。
谢昱还在自己的账号上置顶了一句发言,是关于席钧奕产生幻觉那一晚的具体时间,他表示如果当晚有人在哪里见到过钧奕或有相关线索,希望能不吝告知,如果线索能帮助警方推进案情,他必有重酬。
这句话在某种程度上暗示了案件没进展是因为钧奕置身幻觉中没有自知力因此无法自证清白,这让许多人对席钧奕充满了同情,支持谢昱的声音多了许多,包括心疼席钧奕的,他们觉得利用精神病患者没有自知力这一点诬陷他伤人,简直令人发指。
可以说,谢昱凭借这部纪录片的确堵住了众人的嘴,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
可惜谢昱一点高兴的感觉都没有,他的负疚只随着时间越长而越渐加重。
“不好意思,周医生,又麻烦您跑这一趟。”谢昱给周之谨递上一杯茶,低声说道。
“我也想来看看你,不过……”周之谨没有说下去,谢昱的情况显然不好,但他很清楚,除非改变席钧奕目前的处境,才会对谢昱有所帮助,可这正是他心有余力不足的地方:“由于案情没有进展,席钧奕的鉴定也没有结束,一旦鉴定结束,他很快会被送入检察院,那么之后的流程就是进法院判决,而从目前看来,席钧奕依旧处于不利的情况,警方在张莹被堵的巷子里没有获得更多的证据来证明现场还有第三者或者第四者的存在。”
“那张昌益那边呢?如果那晚钧奕看见的是他本人,那么偌大的酒店中,难道就没有一个摄像头和监控拍到他的出现?”
“没有,我怀疑监控录像的内容是被替换过的,如今录像视频都在鉴定科鉴定,但显然对方技术很好,否则早就应该有结果了。”
“那……钧奕能想起来他那天去过哪里吗?他以前偶尔也能想起来自己进入幻觉的时候发生的片段的……”谢昱这话说的并不肯定,只因钧奕这种情况他也清楚,如果不是跟他相关的,说实话钧奕能想起来的幻觉少之又少,大多都需要借助谢昱拍的视频来做连接。
周之谨沉默半晌,才道:“他应该是想不起来的,我帮你问过那天他被带走后的情况,在他被警察不断询问那晚发生的事件之后,他很快就陷入幻觉了,大概是他数次被迫想起见到张昌益的那一幕所导致,再加上他无法证明自己是无辜的,这之后他清醒的时间几乎没有了。”
“他……好不容易恢复到之前的程度……”谢昱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声音一下子就哑了。
周之谨看着谢昱:“我如今能帮助你的,就是安排你多去见他几次。”
“那如果尽快推进案件,会如何?”
“张莹握有决定性的证据,所以一旦没有新证据出现,法院还是会宣判,就席钧奕的情况而言,基本上是不用负刑事责任,但是会被送去强制医疗。”
“所以案件尽快落实,等同于他会背负罪名是吗?因为没有证据让他脱罪,也没有证据能够证明涉密事件和他这个案件是有关联的。”
“没错,除非能抓到这两个案件的涉案人员并得到他们的口供。”
“……张莹这里呢?”
“她一口咬定自己是受害者,不曾松口。”
谢昱垂眸,好半晌才问:“那钧奕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发你一个视频,一会儿你可以看看。”周之谨低头用手机发视频给谢昱,并说道:“他的幻觉持续时间比以往要长,显然他的病情有一定程度的退步,医院的环境对他而言永远都不是最好的治愈场所,他在这样的环境中可能自己也拒绝醒过来。”
“那……我能进去照顾他吗?”谢昱这样问。
“这要在法庭宣判之后才有可能申请。”周之谨道。
“如果现在给出鉴定结果,需要多久能等到法庭宣判?”
“如今才一个月不到,精神司法鉴定规定在一个月内出来,但实际上鉴定所需要的时间永远比规定时间要长,而且有相对符合标准的申请延长机制,就我之前接触的案件经验,有时候三个月都出不来,我虽然有能力帮助你适当缩短时间,可是,你真的要缩短吗?”周之谨问谢昱。